“鹤岗”“白菜价”买房之后，他们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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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信息轰炸的时代，我们安静记录买房点滴，关注普通人买房故事，以细致入微的视角，静观楼市，体察民生。

乐居买房 发自北京

房地产越来越魔幻了。

当人们还在为动辄数千万的豪宅开盘“日光”兴叹，视线的另一端，总价不过几万元的“白菜价”二手房也在日渐增长。

“既然穷尽一生注定买不起奢阔平层，不如自我减压找个小屋舒服平躺”。为大城市高房价所累，一些年轻人出走他乡，用一线城市一、二平米的价格全款置业，追寻不一样的“诗和远方”。

只是，他们中有多少人，最终如愿过上了理想的生活？

北京忙半年，鹤岗买套房

2019年，浙江舟山船员李海带着5万元在鹤岗买房的新闻，让这座黑龙江的城市，第一次走进了很多人的视野。

“我就是看了他在‘流浪吧’发的看房买房记录，才决定来鹤岗看看，并真的定居下来。”出生在河北，大学毕业后在北京从事网文写作的李乐，2020年花费约12万，在鹤岗购得了一处69平米的两居室，目前已住了将近两年。

以居家为主的工作性质，是李乐做出决定的主要原因。平时在家写作、按时交稿，每月到北京和责任编辑开一次会，这样的生活节奏于她而言完全可以接受。

“虽说每次往返北京需要飞机加火车，几乎一天时间都在路上，但相比以前3、4千元合租卧室，鹤岗的居住条件无疑更令我满意，也更有利于创作”，李乐说，“毕竟这是属于我自己的房子，而且12万真的不贵，努努力、大半年也就攒出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鹤岗买房的话题再次翻红，4万、1.5万……屡屡被打破的价格新低，持续刺激着网友的神经。

无论读书时地理课学得如何，鹤岗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刻在了很多人的印象里。

近期某平台关于鹤岗买房的相关热搜

与鹤岗类似，辽宁阜新也因为白菜价二手房而火了一把。

据媒体报道，近期到阜新买房的外地人渐增，其中包括湖南长沙的欧阳女士。她花1.7万买下一套小房子，加上装修和家具，总花费不足7万元。采访中该女士说，来此购房，除了便宜以外，交通便利也是主因；从长沙坐飞机到辽宁，只需转一次大巴就可抵达。

当地的房产中介小敏接受采访时称，以2021年11月到2022年1月这个周期为例，三个月时间她总共卖出了158套房子。来买房的八成以上都是年轻人，本地人买的很少，本地人几乎每家都有三、四套房。如果按本地和外地区分的话，小敏经手的单子中，外地购房者甚至能占到95%。

10万全款置业，哪里“白菜”多？

有媒体今年进行了一项调查，从购房APP中，筛选出全国范围内，10万元就可全款买房的城市（地下室除外）。

最终共有几十个城市入围，东北、山东、四川最多；除了前文提到的鹤岗、阜新，大庆、吉林、抚顺、牡丹江、包头、宝鸡、汉中、玉门、济宁、乳山、东营、菏泽、漳州、吉安、宜昌、新乡、绵阳、柳州等城市，均有二手房售价低于10万，银川成为其中唯一的省会城市。

当然，所谓“白菜价”，大多针对远离市中心的棚改房、老旧房。不过，上述城市近年来房价上涨乏力、尤其部分二手房房价“跳水”严重也确是普遍情况。

为什么是它们？原因也许可以从黑龙江省统计局2020年发布的一份关于牡丹江市的报告中一窥究竟。

这份《牡丹江市人口发展现状分析报告》指出，“牡丹江市经济欠发达、经济总量小、产业结构不尽合理、城市化水平不高，缺少能牵动全市经济发展的大项目，导致在报酬、福利、待遇等方面缺少吸引力，加剧了人口外流尤其是青壮年人口外流。”

从中不难看出，常住人口外流，是上述城市大多面临的共性问题，也是影响房价的重要因素。

这其中，有因为经济结构变化、产业衰败而留不住人，常见于资源型城市。

比如，一度因“家里有矿”而蓬勃发展的攀枝花，因为煤矿、森林资源逐渐枯竭，不得不开始转型发展，部分居民为就业选择离开。鹤岗、阜新、黄石、玉门等均属此范畴。

有城市则因为房地产需求被过分“高估”，一股炒房热消退后再无“接盘侠”，房价从此一蹶不振。一些以旅游等业态为主的、人口基数不大的城市被归入此类，典型如山东乳山。

2007至2010年，乳山房地产业蓬勃发展，房价水涨船高，但没过几年便一路下坡，至今有海景房价格甚至不如十年前。

究其原因，当地产业形态较为单一，过度依赖于旅游这种短期、偶发需求，在经济形势变化中缺乏抗力。很多人买房原为定居，但相对不便的交通条件，加之医疗、教育等配套资源迟迟难以落地，最终迫使他们选择出走。

而当外部置业、投资需求减弱后，本地人口已无法支撑被“吹大”的楼市，最终成了“空中楼阁”。

图文无关。来源：摄图网

谁的梦想照进现实？

奔着白菜价到小城市买房的，基本都是年轻人。有人买房属一时兴起，就想体验下不一样的生活；有人确实做足了功课，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久居。

但在现实面前，无论最初抱着何种心态、做了多少准备，小城的异乡生活，终究还是给这些年轻人带来了挑战。有人猝不及防，准备离开；有人辗转反侧，仍在观望。

游戏代练赵晓峰2021年春天来鹤岗买了一套一居室。最初的几个月，他形容“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属于自己的房子，折腾到几点都没人管；地道的东北菜换着花样吃，每天都大快朵颐；清静的街道，让烦躁的内心似乎都变得安定起来……

怎料，等新鲜劲一过，问题立刻就浮出水面。首先是物价，并没有想象中的低。不下厨的赵晓峰只能经常“下馆子”解决，时间一长花销也不小。

更主要的是孤独。虽说科技发达拉近了沟通的距离，但线下见面、聚会的亲切感依旧无法被取代。“这里没有朋友，邻居也几乎都是中老年人，没什么聊天的机会。”晚饭后走回住处，看着清冷的街道，“还是不禁怀念起大城市的灯红酒绿。”

李乐的“动摇”，则来自更加现实的问题。“今年起合作的公司经营不善，给网文作者的待遇直线下滑，可能会考虑换个行业了。”如果转行，她大概率没法继续居家工作，而鹤岗本地的工作机会显然都不符合要求。

据统计，来小城市白菜价购房的年轻人，基本都以居家职业为主，如直播、微商、设计、网络写手和游戏代练，鲜少有人在当地找工作。而一旦遭遇工作变化，小城市能给他们提供的新的就业机会显然太少且门类狭窄，或许就会成为最终离开的动因。

更让李乐纠结的是，她年初谈了男朋友，沈阳人，一直在家乡的银行工作。一开始，异地恋对两人影响不大，李乐时常去沈阳，男友也来过鹤岗几次。

但随着交往的深入，两人逐渐有了谈婚论嫁的打算，居住的现实问题被搬上纸面。“他的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不太可能搬来鹤岗住”，李乐说，这基本就给她的“小城生活”写清了结局，“结婚或独自留下，对我来说是一道单选题。”

房子究竟意味着什么，每个人的答案都不相同。不到10万就能全款买房，听来固然美好，但对于多数人而言，它成为不了躺平后的出路，更多被寄予的是对摆脱压力、诗意生活的美好向往。

不过，就像李乐最新发布的朋友圈动态，“或许最终只是过客一场，漫漫人生中能有这一段回忆已经足够。”成年人的世界密布荆棘，如果能用相对可承受的代价，换来一种清闲，亦或一次不一样的人生体验，或许也就不算白来一遭。（完）

（为保护隐私，文中李乐、赵晓峰均为化名）

好了，关于“白菜价”买房之后，他们过得还好吗？就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