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津门“剖腹讨债案” 可见穷人一旦狠起来 比混混还不要命

话说，民国二十四年，是为公元1935年。这年6月，天津《益世报》刊登一起“剖腹讨债案”，说来让人不禁唏嘘。

兹有山东齐河县人氏张德绅，年四十九岁，住河东复兴街杨家胡同二号，以拉“胶皮”（洋车）为业。有妻张氏，年四十二岁，育有一子，乳名三儿。因三儿是传宗接代之独苗，故颇为夫妻宠爱。

本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奈何人有旦夕祸福，三儿于年初突患疾病，虽经中、西医几番治疗，仍不见好转，反倒愈演愈烈，呈病危之势。

眼见独苗难保，张德绅苦不堪言，七尺山东大汉难掩伤心泪水。为救儿子性命，夫妻俩将家中物什悉数典当，仍无力支撑昂贵之药费。

无奈，张德绅只得将赖以生计的洋车卖给同住杨家胡同的李鸿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商定卖车款为大洋三十元。

李鸿忱二十六岁，亦非津门人氏，原籍德州陵县（今属陵城区），算是张德绅半个老乡。因其一次性拿不出三十个大洋，于是与张德绅商议以六个月为限，每月的月底支付给张德绅九元，除去三十元本金外，多出的二十四元为印子钱（利息）。

张德绅认为这笔账合适，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双方当着保人的面在买卖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戳。一式两份，即日生效。

最初的两个月，月底一到，李鸿忱必将九个大洋如数交到张德绅的手中。张德绅见李鸿忱说话算数，自是深感欣慰。

然而，从第三个月开始，李鸿忱便开始以拉不到客人、赚不到钱为由头，不肯再按照约定规规矩矩地把钱给张德绅。

张德绅看在同为山东老乡的份上，并未一味催债。一日，他与昔日一起拉胶皮的老哥们儿闲谈时，从老哥们儿的口中得知，李鸿忱并非拉不到客人、赚不到钱，他的生意非常不错，侯家后有位阔爷还专门包了他的车，按月给他十个大洋，还格外有赏钱。里里外外算下来，他一个月少说也能赚十五个大洋。

此言一出，张德绅立时不高兴了，既然能赚十五个大洋，何至于不给他卖车的钱。经过多方打听后才知道，李鸿忱染上了赌瘾，半夜收工后，立马到宝局“押宝”。只不过他的手气太臭，输多赢少，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儿赚来的血汗钱，压根就不够他输的。

得知情况后，张德绅怒不可遏，旋即找到李鸿忱，让他马上还钱。李鸿忱说尽好话，张德绅答应再宽限他一个月。结果到了月底，李鸿忱再次爽约，一个大子儿也不给。

两人前后争执了四个多月，张德绅终于忍无可忍，于五月二十八日、晚十时许，在日租界旭街“福满多俱乐部”（实为赌坊）将正在参赌的李鸿忱堵住，当面索要欠款。

须知道，在赌坊讨债乃为大忌。为赌坊站脚助威的混混儿（俗称“抱台脚”）对张、李二人一顿拳打脚踢，扬言要将两人送交“白帽衙门”（天津日本警察署），让两人尝一尝老虎凳、辣椒水的滋味。

张、李二人畏惧势力，告饶之后，离开赌坊。张德绅给李鸿忱最后三天期限，李鸿忱说不必三天，让张德绅转天晚上到他家一趟，到时候他会给张德绅一个说法。

转天夜里九点左右，张德绅冒雨来到李鸿忱的住处。本以为李鸿忱会多少给他一点钱，怎料李鸿忱将一柄明晃晃的菜刀猛地拍在桌子上，扬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张德绅见李鸿忱拿出“混不吝”的架势，只得翻脸无情，不再顾及同乡情义，一把将桌子上的菜刀夺了过来（不慎割伤右手虎口），喝问一声：你到底还不还钱？

李鸿忱咬定牙关，拒不还钱。张德绅效法津门混混儿“文打”方式，持菜刀猛砍自己的手腕，一刀下去，鲜血四溅。再问李鸿忱：到底还不还钱？

李鸿忱虽然惊慌，但仍旧不说还钱二字。张德绅见索债无望，想起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儿子，想起妻子含泪的双眸，不禁火撞顶梁门，怒骂李鸿忱不是人，随后怒喝一声：你不还我钱，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言毕，持菜刀自左向右，横着在自己的肚子上奋力一剌（la）。刀锋奇利，顿时鲜血满地。

李鸿忱见此情景，吓得胡嚎乱叫。他有一堂兄，名叫李鸿均，住在他家隔壁，听到动静后，迅速来至堂弟家中，见情况不妙，急忙将张德绅手里的菜刀夺下。随后大声呼救，吸引来邻居，合力营救满身是血的张德绅。

万幸，张德绅仅是割破了皮肉，未能伤及内脏，不然这条山东汉子的性命非交代了不可。

此事遂引发关注，河东第五分局的警士徐长万负责调查此事的缘由。先后对张德绅、李鸿忱、李鸿均等人进行讯问后，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但双方各执一词，张德绅坚称李鸿忱只给了他两个月的钱，共计十八个大洋，此后再也没有给过他一个大洋。

而李鸿忱则坚称按月给足欠款，已经将买卖协议上的本金加印子钱全部给了张德绅。又说，张德绅贪得无厌，继续向他索债，并持菜刀威胁，在勒索落空后，恼羞成怒，挥刀自残。

李鸿忱的堂兄李鸿均为堂弟作证，证明堂弟所说属实，张德绅勒索不成，挥刀自残，实属咎由自取，不该让他的堂弟承担罪过。

双方各说各的理，苦于没有实质证据表明李鸿忱未按约定还债，而张德绅的确属于自残，但此事发生在李鸿忱的家中，出于人情、道义，张德绅的医疗费由李鸿忱全数承担。而双方之前的欠款纠纷，应由张德绅出具证据，向法院起诉，警署不予调停。

好了，拙文一篇，就此打住。此案参考民国二十五年《益世报》所刊“张德绅剖腹讨债案”，仅有过程，并无结果。最终的答案，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