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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白马王子亲自设计送她入狱 《一》

来源:   2023-10-08 16:16:33

《梦中的白马》作者:玺夭夭

文案:

自她记事起,她便一直做着一个美梦。梦中他是她的白马,日子就象他给过她的那一把糖,彩虹一样绚烂,五彩缤纷。

六年前,他设计她,亲手推她入深渊

六年后,他知道他的报应要来了

这是一个摧毁与治愈的爱情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对不起!慕先生,犯人拒绝与你见面。”

两个月后。

“对不起!慕先生,犯人拒绝与你见面。”

半年后。

“对不起!慕先生,犯人态度坚决,仍是拒绝与你见面。”

一年后。

“慕先生,抱歉,已经问过了,犯人她不肯与你见面,执意拒绝。”

两年后。

“慕先生,犯人还是那个意思,她不想见你。”穿着制服的女看守,对着眼前的男人礼貌言道。

“有跟她说过,她奶奶过世的消息吗?”男人脸容平静,语声清淡。

“说过了,东西也交给她了。”

“她听到后是什么反应?”

“嗯,”女看守回想了下,摇头:“没什么特别反应,犯人情绪平稳,并不见激动与悲伤的神色。”

闻言,男人顿了顿,稍后对女看守说道:“好的,谢谢你!”

“慕先生,不用客气!”

男人冲她微颔首,以示道别。旋即折身迈步前行,只走了两步又回头,脸上依然没有过多的表情。

对着女看守,他淡声询问:“这段时间,她过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人很规矩,只是不爱说话。”

“唔,好。有劳费心多关心下她。”

“我们会的!慕先生,请放心,这是我们的职责。”

“嗯,多谢!”男人再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这次没有回头。

女看守瞧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想着里面坐监的那一位,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又想,这位慕先生长得可真好,一等一的人才。就是,就是过于冷淡了些。

唉,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出身富贵,大概都是这么个调调吧。可是不容易亲近。何况这位慕先生自个能力强悍,事业有成,可谓功成名就。傲气矜贵也是难免。

倒是难为他肯被拒绝几次后,还来探视。一个大少爷对老仆人家的孩子还能如此尽心,也算有情有义。只是他大概是不会再来了。不晓得为什么,女看守有种感觉,这位慕先生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慕骞尧走出监狱大门,走近自己的车子前,他回头再望了一眼监狱灰色的外墙。随后抿着唇就着小钟打开的车门坐了进去。

“慕先生,是这就走么?”小钟恭谨的问。

“开车。”慕骞尧简短的吩咐。语毕,闭上了眼睛。

黑色的宾利,即刻间启动,不消一会便将这座远郊的女子监狱,远远的抛在了后头,直至模糊成一个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坐在车里的慕骞尧,眼皮波动,眉心褶成了一个结。少顷,终是睁开眼来。他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口,蹙着浓眉对前方的小钟下令道:“冷气再调低一些。”

小钟照做。

尔后,自车内镜中悄眼瞟了瞟自家少爷,眼见他面色阴郁,锐利的眸子透着股凉气。整个人瞧着更冷了。

却偏还要调低冷气。。

唉,每一次少爷过来这里,总是不痛快的。

小钟知道少爷心中有愧。虽然少爷从来不说,亦从来不曾私下谈论过一句,谈论过她。一句也未曾提及过。可小钟就是知道少爷的心思。他对那人抱愧!

不然,性情冷硬,日理万机,把公事看得比天还重的少爷,不会抛开工作,几次不远千里的,来到这么个荒郊野岭似的女子监狱。

这一次甚至是撇下了,公司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一个大客户的商谈会议。只因珍姨也就是那人的奶奶死前的临终托付。

可是,小钟再度偷觑了后座的慕骞尧一眼。扫过他家少爷冷峻的眉眼,他想,如果事情重来一次,少爷一定还是会坚持他自己的那个决定。

即便有愧,亦不会后悔,不会改变主意。事情的发展会依然如故,不会有任何的变更。结果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他家少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辜负牺牲所有需要辜负与被牺牲的人。

你说他是坏人也好,好人也罢。

他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坚定,固执,冷酷。

对他在乎的人,他会是天底下最温暖,最亲善,最好的人。

对被他辜负的人,他则是天底下最冷血,最无情,最没有心的混蛋!

而目前为止,这世间唯有雨小姐一个,是少爷放在心上的人。是独一份的,被少爷放在心坎里疼的人。

可以说,雨小姐是少爷身上唯一的暖色,也是他唯一的软肋。便是齐小姐,也不及雨小姐万分之一。

至于关在里头的那位,就更比不得了。。

小钟无声的叹息。

除了愧意,少爷对她怕是再无旁的心思,再无丝毫旁的情感了。

第2章

两年零一个月后,清晨六点。

“慕先生,鉴于你是犯人唯一的紧急联系人,我们不得不很遗憾的通知你,犯人池语于今早凌晨五时左右,被发现在牢室割腕自杀。

犯人求死意志坚决,割得很深。目前已送往医院,正紧急救治中。主治医生让我们转告家属,犯人失血过多,情况相当凶险,需要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慕先生,如果可以,请你赶紧过来一趟。”

“好的,我这边会立刻安排,请务必尽力抢救,务必救活她!多少钱都没关系!”

“慕先生,你请放心!我们会全力救治!”

慕骞尧挂断电话,面目阴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顿了片刻,他拨通贴身助理小钟的电话:“池语自杀了,人在医院。你现在马上赶往C城与刘监狱长取得联系。跟着处理一下,待事情完全妥善后再回来。机灵点,医院不行,医生不成,那就赶紧换。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记住,我要她活着。”

他语声平淡,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波动,只一双黑眸,雾霭沉沉,透着满满的阴霾。

两年零一个半月后

“彻底好了?”慕骞尧端着半杯白兰地,立在书房的窗前,瞅着楼下的草坪,慢声问道。

“好了!”小钟望着眼前,高挺颀长的背影恭敬回道。

语毕,终是忍不住感叹道:“就是人瘦得不成样子了!唉,真是好险啊!医生说,得亏抢救及时,要再耽搁一会,就是晚个两,三分钟,人也是不成的了。少爷你是没,”

慕骞尧回头,望着他,面无表情。使得他余下的话语自动消音。

“有与监狱方面沟通清楚么?”

“有的。他们说以后会严加看守,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意外!”

书房静了半晌。

“少爷,还有事么?”小钟乖觉的问。

“下去吧。”慕骞尧语声淡淡,说话间已是回转了身子。

小钟恭谨的一躬身,缓步退了出去。

出得门来,疾行几步后,小钟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想着那人原本饱满红润的脸颊,现如今已是瘦骨嶙峋,生生把个肉乎乎的小圆脸儿,给瘦成了张巴掌大的瓜子脸。。

那小下巴尖的。。。

血色全无的苍白脸孔上,眼睛是益发的大了。甚而整张脸上,似乎只看得到那一对黑沉沉的大眼睛,目无表情,木呆呆的望着你,了无生气。瞅着无端的瘆人。。

而原本一把浓密丰厚的大辫子,给绞成了男仔头,只比寸头长一点。衬着那张小尖脸,衬着那对黑眼睛,象只饿了几天没吃饭,瘦脱了形的流浪猫。

在在的透着诡异。

与之前,无论相貌还是性情气质,均已是全然的判若两人。

这回,他初初看到时,简直被吓了一跳。要事先不说,放到街上,他还真认不出来。

三年后

“慕先生,很抱歉,我们必须知会你一件事:今日午间,犯人池语咬破了与她同室的女犯张倩的颈动脉,造成张倩当场大失血。现正紧急抢救中,生死未卜。

目前此事还在调查之中,但池语拒不配合讯问,始终保持沉默,迟迟不予交代她伤害对方的具体缘由,很是顽固。

慕先生,犯人此举情节恶劣,影响非常之坏!待查明事情原委后,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犯人很可能面临增加刑期的处罚。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慕先生能过来一趟。”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慕骞尧眯着眼,感到不可思议。

就她?

咬破他人的颈动脉?

下一瞬,他的表情变得森冷,眸光阴鸷。

他即刻拨了个电话:“金聿,你赶快动身到城湖监狱走一趟。问清楚池语的事。”他对他的律师说着,口气镇定:“好好打理下,不要让她吃亏。”

翌日下午,慕骞尧接到金聿电话。

只听了一会,他已是面沉如水,周身散发冰寒的肃杀之意。

“给她做无罪辩护!另外你想想办法,”他神情狠厉,眉眼阴森,声音却是愈发的轻缓,一字一字拖长了音:“我要这个张倩把牢底坐穿,今生今世永无出狱之日。”

稍顿,他接道:“向监狱方面申请下,给她调到单人间。”

六年后,春寒料峭的一天。

城湖监狱的铁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削瘦的人影。那人影高挑,纤细而单薄。

第3章

“哐当”一声,身后的铁门应声关上。

池语寡淡着脸,木无表情。她拎着轻薄的手提箱顿在原地,挪不动脚步。她缓缓的转动着眸光,动作颇是迟钝的四下环顾了一圈,对眼前所见的这个陌生世界,感到本能的排斥与畏惧。

天色阴暗,倒春寒的天气,阵阵凉风寒意刺骨。她畏寒的瑟缩,呆呆的看着这个无比萧索衰败的地方,心下亦是一片荒凉,一片茫然。她不知该往哪里去,她无家可归。

唯一的曾与她相依为命的亲人——奶奶,也已离世四年。只纵是奶奶还在世,又当如何?池语那张木讷的脸上,神情骤然间变得痛楚而凄然。

她放下箱子微弓起身痛苦的抱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象一只受伤的困兽。无依无助又无望。好半晌后,她抬头望天,面色已是平静下来。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一缕生气。

又停顿了一会后,她终是提起手提箱,举步蜗牛般慢吞吞的前行。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要去向何方。

只从头到尾,她也没有回头,望上一眼身后监狱的高墙,那里面是她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但她对之没有分毫的留恋。

她无所谓的想,其实蹲在里面,与身在外面。于她都不打紧。反正,在哪里都一样。自六年前开始,她的心便已无处安放,永难安宁。

没有目的地,她越走越慢。游魂一样,在路边晃悠。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经过她身边疾行而过。下一刻,那车在驶过十几米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池语!”小钟自车窗内探出头,对着前方的人影扬高声唤道。

然那人影充耳不闻,顾自移动。

他叹口气,坐回车里快速的倒过车头,须臾便行到池语身前。

“池语。”他又唤道。已是停下车,走了出来。

“少爷让我来接你。”他说着,伸手接过池语手上的箱子:“上车吧。”他微笑的着看她,表情亲善,语声十分的温和。

池语看了看前方的路,没有犹豫。就着他开的车门坐了进去。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小钟上车后,分外真诚的对她说道。他是真心替她高兴。

池语静默的坐着,没有应声。

小钟笑笑,回过头启动了车子。

开着车,他自车内镜中看着池语泥塑菩萨似,木然呆怔的脸。心中叹息。

“少爷,”沉吟片刻,他斟酌着开口道:“他本来也是要过来接你的,不巧偏偏今天公司里头,临时出了件特别棘手的事儿,少爷他不得不在旁盯着,处理善后,实在抽不开身,所以,”

他目光上扬,对上车内镜中池语那双格外大,格外黑幽的眼睛。她正一瞬不瞬,木愣愣的看他。小钟当即说不出话来。不由再度无声的叹息。

唉,说什么呢?!

发生过那样的事,一切都回不去了。现在说什么都已没有意义,说什么都显得虚假。

他于是不再说话,沉默的开车。至此他无言,她不语,一路无话。

令小钟心底颇为诧异的是,池语亦未曾出声询问,他会带她去哪?自始自终,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座,象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头娃娃。

约莫两个多小时以后,车子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的门口。小钟刷过卡后,开了进去。行至里处,在一栋造型精巧的小别墅院门前停下。

“池语,我们到了。”他侧身看着后座瘦得似乎迎风,便要折断了身子的姑娘,语声更软,语气更温和了。

说完,他下车为她打开车门,随手提起放在她身侧的箱子。这箱子轻得好似一口空箱子。他不由得心下酸楚。

“走吧。”他说着率先前行,打开别墅的花园门,接着走到别墅门前,开了门。

回头一看,却发现池语立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他走回去,站在她身前耐心的说道:“这是少爷为你置办的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全权属于你。以后你就住在这。你什么也不用管,物业管理费,水电煤气费的,少爷都有安排,会有人定期替你缴费。”

他说着,自兜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池语:“拿着吧,这是少爷给你的。”

池语看着这张金黄色的卡,不接。

小钟想了想,直接将卡塞进她的外衣口袋里。

“池语,”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挠挠头看着她,由衷的说道:“这些年,你受苦了!蒙受了大委屈。”他即时将嘴边的“冤屈”改换成了“委屈”。

神情有些着窘,有些讪讪的接道:“但现在你自由了。以后你想干嘛就干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有人能干涉你,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他说着,越说越慢,越说越难过。他的声音轻了下来,轻声言道:“少爷在这卡里头存了足够的钱,你以后可以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过日子。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很是不忍的望着她显出疲惫的脸,轻道:“好了,我瞧你也累了!快进去吧,外面风大。桌上有饭菜,吃过后,你就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一觉。休息休息养足精神。”

他一边说,一边将别墅的钥匙也塞进她口袋,又取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你收着,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遇到什么麻烦,你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池语看了看他,伸手接过。

小钟笑了,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坦白说,他很怕她不会收。。

这不单是少爷的意思,也是他的心意。他真心真意的希望能为眼前这位可怜的姑娘,这位曾与他共同生活在慕宅,亲热的唤他“小钟哥哥”的小姑娘,做一些事,帮一帮她。

“客厅里有一支手机,已给你上了号。你有事就用它给我联系,好吗?”他语气诚挚,对她说道。

池语点点头。

“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这就走了,你也赶紧进去吧。”

池语依言走进院子,行至别墅大门前,她回头,小钟站在原地笑着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进去。

池语走进门,不一会外面传来车子发动引擎的声音,接着传来车子离开的声音。池语自门内怔怔的看着院子。

小钟将车子开出小区,给慕骞尧打电话汇报情况。

“少爷,都已安排好。人已经在房子里了。我正在回来的路上。”

“都收了?”听筒里传来慕骞尧低沉平静的声音。

“都收了。”

电话里的声音停了一瞬,问道:“她精神怎么样?”

“不太好!”小钟不想撒谎,他不愿昧着良心说假话。因此,他如实回道:“大概很有些贫血,人非常的瘦,面色很苍白。”

电话里没有声音。

小钟也不敢挂电话。

好一会后,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少爷挂了电话。

小钟吁了口气,将手机顺手放回兜里,开车。

坐在办公桌前的慕骞尧,面色一贯的冷淡。他扯着领带,靠回椅背。今天他并非抽不出空,但他没有去接她。

她不想见他,那便不见的好。

其实,他也不太想见到她。

慕骞尧闭上眼,但瞬即又睁开。他看着办公室的墙,久久没有动弹,电话响了也不接,任它响了又灭,灭了又响。一遍又一遍。

池语看着院子,良久后关上门。她转身看向眼前这装修得无比精致,仿佛应有尽有的房子。她不甚起劲,粗略的扫了几眼,但觉房子里什么都有,家具物什一应俱全。

她循着食物的香味走到餐厅,果然见到桌上摆放了一桌的饭菜。那饭菜甚至还冒着热气。她走过去,坐了下来,手也来不及洗的端起那已盛好的一碗饭,狼吞虎咽的吃将起来。

也是奇了!这些年,在牢里她饭量渐长,饿得很快。却始终不见长肉。当年暴瘦下去的身体再也没恢复过来,吃再多,也骨瘦如柴。曾经犹带婴儿肥的脸,是再也看不见了。

吃过饭,她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及后起身去浴室痛痛快快洗了个澡。随后她在客厅沙发上枯坐了一会,望着几上全新的手机,别墅钥匙,还有那张金黄色的VIP金卡,望着脚下的长毛地毯。又抬眼看着这奢华的房子。看着屋内这些极具质感,一看就很高级,很考究,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能置办得起的家具电器。

顷刻后,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她这回可算是赚大发了。

有多少人能用六年的时间,换回一套这么昂贵的别墅,换回这一张存有巨款的银&行&卡?

她笑着挪移视线,再次逐一扫过眼前的这一切物什。眸光掠过楼梯口,她却并不想上楼去看看。

她将沙发上小钟的名片放到几上。旋即起身抓起那钥匙与金卡,赤着脚行至门边,穿上自己的鞋,拎起自己的手提箱,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如上午出狱时一般,她没有回头。

经过毗邻小区围栏边的一个人工小池塘,她将钥匙与金卡丢了下去。旋即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小区。

第4章

小钟是在数次给池语打电话,始终打不通时,方才察觉有异的。

随后他不太放心的一连几天前往别墅,在多次敲门均无人应答,且连着几日的晚间都不见别墅里亮灯。怎么看也不象里头有住人的迹象。

他旋即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慕骞尧。而这距离池语离开小区已是近半月有余。

慕骞尧坐在书桌前,听着小钟的汇报,他面色淡淡,盯着手头的文件不曾抬头。

小钟立在原地听候他的吩咐。

将此事禀报少爷是他的职责。但他私心底却是觉得池语的离开,亦是情理之中。任谁在经历过那样的算计,那样颠覆性的巨大打击以后,都很难再有安全感,很难心无芥蒂的信赖了吧。

他想,少爷肯定也能想到这一点。

说到底是他疏忽了。那天瞧着池语最终没有拒绝,都接受了。他便放下心来,以为她是为现实考虑。毕竟,她可谓是一无所有。连个落脚的去处也没有,真正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

静了半晌,一直默然无语的慕骞尧,低着头淡声说道:“去查查她的账户。”

“好,我这就去。”小钟说罢,急急领命而去。

他知少爷是要他查查,池语有没有动用那张金卡里面的钱?

若是动用了,那证明池语只是想要离开他们的视线;

若没有,那就很让人担心了!

她一个刚出狱的小姑娘,已没有一个亲人。学历也不高,高中都没有读完。如此她想要寻到合适的活计,养活自己,只怕难得很!

查询到的结果令小钟忧心忡忡。那卡里的钱一分未动。

“少爷,我调过小区的监控了,池语她,”他觑着慕骞尧的面色,微放低了声说道:“她将别墅钥匙与卡都扔进小区池塘了。”

小钟自监控里看到那一幕时,心下忍不住悠长的叹息。待看到池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时,他又难过又是心惊。

那么样瘦弱的一个小姑娘,可那木然到几近冷漠的眼神,瞅着着实令人打心底的感觉沉重,感到压抑。

慕骞尧听到小钟的话以后,坐在藤椅里良久未有出声。小钟望着自家少爷那看不出一丝表情,一丝情绪的脸。心说,现如今,这两位的神情倒是越来越象了。

再想想,六年前的池语,小钟不胜唏嘘。

“这段时间派人到珍姨的墓地盯着,白天不要断人。”又过了会,慕骞尧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语气平淡。黑眸象一口深潭,淡然无波,深不见底。

“好的,少爷,我知道了。”小钟恭谨的应声。

然而,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直至进入仲夏,一次也没见池语来过她奶奶的墓地。

对此,慕骞尧表现冷淡,看不出分毫的焦急与担忧。只他也没指示小钟,将在池语奶奶墓前蹲守的人撤下来。

对于迟迟不能寻到池语的踪迹,小钟甚感无奈。

他查过了,池语很可能都不用手机。。

也没发现她有用QQ,微信,微博这类电子通讯的痕迹。可以说,从她的身份信息上追踪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对于一个几乎与现代社会脱节,不使用任一网络交流软件的人,想要追踪到其行踪,还真彷如大海里捞针,无计可施。。

接着四个月过去了,小半年过去了。找寻池语的行动依然毫无进展。

池语就象一粒小粟湮没于茫茫人海,小钟黔驴技穷,完全的束手无策。。。

很快,迎来初秋。这一天,慕骞尧应邀至临市一个慕氏旗下项目的供应商企业,进行新产品的技术视察,与出席相应的质检交流会。

下午临近傍晚时,会议结束。一行人簇拥着慕骞尧,走出办公大楼。今晚,对方企业的老总与一众高层作陪,准备了饭局。

慕骞尧正待上车的当口,眼角余光不经意的一瞥。随即,他顿住身形。微眯着眼看向不远处正拿着水管洗地的人影。

第5章

那人影略躬着身,瞅着身形瘦削,单薄若纸。端看这身材,端看这短短的男仔头。慕骞尧是认不出的。

可是他记得这双眼睛。

虽然,她已经垂下头去。但刚才那一瞥之下,他看得很清楚。

是那双眼睛。

那双但凡涉及到她时,便会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眼睛。偶尔,午夜梦回时,会突兀的闪现在他脑际的眼睛。

那眼睛黑漆漆,黑沉黑沉,没有一丝亮光。仿若濒临死亡前,小猫儿的眼睛,眼神呆滞,大大的黑眼瞳木愣愣的,一动不动,一片死寂。

但其实那双眼睛,曾经无比的清澈透亮,乌黑有光。而那双眼睛的主人终日笑眼盈盈,眉目生辉。时时带笑的眸光里充满了热诚与聪敏,如斯的灵动黑亮。

是他,是他亲手弄熄了那眼里的光,亲手碾碎了那脸上的笑。

在众人费解的目光中,慕骞尧走向那埋头顾自忙活的人影。

感应到有人走近,池语动作略是迟缓的带着水管挪移到路旁,随即站直了身,低头等待着人走过去。

可是那双皮鞋停在了她身前。

她看着这双皮面锃亮,皮质考究的高级男鞋,等了等,那人不动。她终于不甚起劲的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慕骞尧眸色深幽,对着面前这张毫无光彩的脸,对上这双死气沉沉,同样毫无光彩的眼睛。他想着小钟说的话,说她瞧着精神不大好,人非常的瘦弱,面色苍白。

现下看来,何止瘦弱,何止苍白。

除了这双眼,面前这人已然面目全非。不,这双眼也不是她原来的那双眼了。

她整个人看上去,近乎病态。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样子。萧索灰败。周身笼罩在一种沉寂与黯淡的脆弱中。

对,就是脆弱,如斯单薄的脆弱。轻易便能折断她的脆弱。让她的人显得苍茫而凄凉。

短短的头发,搭着她消瘦的脸与黑寂寂的眼睛,衬着她长高了很多的竹竿似瘦长的身形。。

她看起来象个古怪的,精灵。落寞而孤独的异世精灵。

他看着她,感到十分的陌生。

他是真的毁了她,毁的彻底!六年前,在法庭上他便知他会毁了她。

只当下亲眼见到她这副全然被毁了的情状,慕骞尧由来冷硬的心,亦不自觉大为震撼,原本深藏于内心的负疚,猛然间加剧,益发的深了。

和着心底深处,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晦涩难言的怜意。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让他自来冷淡的脸孔,愈加沉凝。

他默然无语,深深的看她。

池语没有表情的看着这个面容英挺,神情冷峻的漂亮男人,眼神漠然。

后方等候的众人,皆一脸莫名,对眼前所见甚感懵然。压根闹不清,慕总这演的是哪一出?

尊贵若慕骞尧,这个慕氏实业当前的掌权者,与一个保洁这样两两相望的到底几个意思。。

瞧那女保洁瘦得跟鬼似,苍白晦暗的脸容,淡漠冷清的神色。头发比男人的还要短。灰不溜丢的制服套在身上,晃晃荡荡。瞧着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乍一看,象个嗑药的瘾君子!

众人不明其意,也不好擅自上前。好吧,是不太敢。。

这个慕总一向不苟言笑,面色冷然。很不好接近。眼见他的两个助理亦站在原地,未有上前,众人也便识得眼色,顿住不动,只管等着。

池语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拎起水管不声不响的侧身越过他,直往前走。

“池语。”他终是开口,语音低沉。

前行的人影没有反应。丁点也无。

下一刻,不远处传来一声:“池语,你过来一下。”

一位保洁主管模样的人,自办公楼里走出来,对着池语行进的方向扬声唤道。

前方灰色的人影动了,慢吞吞的掉转头,依然拎着那流水的水管,一路流淌着朝办公楼行去。阀门在办公楼侧前方的草坪边,池语要行至那里才能将水管关上。

“池语。”慕骞尧抬步跟在她身后,声音更见沉肃。

依旧没有回应。

池语步态不变,已快要走到阀门处。

慕骞尧终于皱起眉。他凝着脸,眸光愈见深浓。身高腿长的他,几步就走到池语身前,拦住了她。

“池语。”他再次低低的唤她。望着她,一瞬不瞬。

池语也蹙起了眉,寡淡的脸上现出烦躁之色。

“池语,跟我回去。”慕骞尧总算说出了口。不容置疑的语气。

无论如何,他不会放任她在这里做苦役。他瞅着她身上的衣服,瞅着她手里提着的水管,眉头拧得更深。

池语冷着脸,再一次越过他前行。

慕骞尧见状,眸色一沉。由来发号施令惯了的人,到底忍不得被这般无视。他紧抿着唇,直接伸手握住池语空着右手,另一只手就要去夺她左手上的水管。

池语的脸色当即焦躁起来。

她立刻极力挣动,想要摆脱他的抓握。她闷不吭气,始终不出声。只咬着牙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他明明不见使劲,但她就是挣脱不掉。而她本来就体虚气弱。不一会,已是额头冒汗,气喘吁吁。苍白的脸上居然因用力过度显出薄红。

观望的众人,见此情状。各个面现讶然。这是?

下一秒,他们的表情瞬间凝滞,目瞪口呆。

因为那个瘦弱的女保洁,竟似疯了般拿水管浇淋慕总。。

第6章

更令人惊异的是,慕总竟然毫不躲闪,任凭那女保洁肆意撒泼。。。

按理,就他们所见,这两人在体能上的悬殊可不是一星半点。于女人来说,男人在体能上本就具有先天的优势。

更甭论是身形高挺健硕的慕总,与眼前这病恹恹,瘦仃仃,弱不胜衣貌似风吹就要倒的怪异女子。不夸张的说,简直就是大象与蚂蚁的差异。。

显然,慕总是有意为之,带着明显默许与容忍的意思。

慕骞尧的两个助理却是即时相视一眼后,当下一个马上向他们这边跑过来,另一个已反应灵醒的疾步跑去草坪边关阀门。

职责所在,慕总是他俩的老板,他二人可是不能任人这般冒犯自家老板。

“喂,你这是要干嘛!住手,赶快给我住手!喂喂,说你呢!你听到了没?赶紧的住手!”见状,对方一位总助在自家波士的眼色下,急赤白脸的快步跟在后头,边跑边朝池语厉声喝斥道。

池语涨红着脸,剧烈的喘息。在他们跑至她身边前,她无力的放下了手头的水管。

“诶,你怎么回事啊你?啊!”对方的总助颇是恼火的推搡着池语,疾言厉色的喝斥道:“发什么疯呢!”

他用的力不小,池语被他推得身形一晃,险些摔倒。摇晃间,形容甚是狼狈。

那总助绷着脸,还待要再伸手拽她,却即刻间感受到一股锐利迫人的眸光。他抬眼正好对上慕骞尧冷沉的脸。

这个浑身自头发丝都淌着水的男人,站姿笔挺,神情不变。丝毫未见不堪。此刻,他正对着他面沉如水,用一种冷凉到凛冽的眸光看着他。

慕骞尧眼里的冷意,让这位总助顿时傻眼。他尴尬又着窘,下意识就放下了按住池语肩膀的手。

“慕总!”他讪讪然,口气讷讷的:“我,我,”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慕骞尧这般眸光沉沉的瞥着他,让他倍感压力,倍感惶惑。也让他倍感冤枉。。

显然,他这是淌到浑水了。。。

如此看来,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对这位慕总来说,着实不是可以任人随意轻怠的人。

诶,只刚才那种情况,人自个的助理都动了,他们身为东道主于情于理,不能不吱声啊!便是看出慕骞尧对这位女保洁有些个不同,但既然是在他们公司的地界上,无论如何,他们自当要摆出个态度来。

嗐,瞧瞧他这冤屈,还真没地说理去。。

由此,他原本想要劝说慕骞尧,赶紧去换身干衣服的话语,也咽回了喉间。这位慕总明摆着是个极其强势,自有主见的人,此时,他还是不要上赶着找不自在了。。

这时,慕骞尧摆了摆手,拒绝了一旁的陈助理递过来,欲让他擦擦脸的手帕。他转开眼,望向情绪已自刚才的激动中萎顿下来,呆立怔然的池语。他的眸光变得复杂而隐晦。

会失控就好!

老实说,看着她一脸木然的表情,他反而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看着她,身形不动。

池语则仿若老僧入定般,面无表情木木愣愣的站在原地。她两眼无神,好似盯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眼神飘忽,虚无缥缈。象一个无依的游魂。

“慕总,”看着他与这位保洁都不动,只这般站着。关上阀门后赶过来的另一位年长些的汪助理,实在忍不住朝他恭敬言道:“你要不要先去换身干衣裳?不然,怕是要着凉的。”

慕总全身湿淋淋的,现在虽只是初秋,但这会已是天光渐灰的黄昏,凉风习习,气温已经降低下来。他担心慕骞尧长时间的穿着透湿的衣服,会生病。

慕骞尧依然是随意的摆摆手。

他目不斜视,专注的看着池语,眸光深沉。

半晌后他淡声开口:“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池语毫无反应。

他望着她,表情平静,低低接道:“你得将欠我的债给还清了,才能离开。”

闻声,池语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波动。

她看向他,脸上有惊疑,更有着清晰可见的嫌恶与厌倦之色。

慕骞尧定定的凝视她,神态认真。

可她什么也没问,神情恢复漠然,淡淡的撇开头。

“等你还清欠债,从此往后,你与慕家便再无瓜葛。你爱去哪去哪,没有人会再干涉你。”他语声沉沉,表情也变回一贯的冷然。淡眼瞧着她。

池语不吭声,也不看他。

慕骞尧朝着同样呆立在一旁,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形容无比窘迫的那一位总助淡声言道:“有劳与李总知会一声,今晚的餐会我们就不去了。改天再约时间,我做东,大家聚一聚。”

说罢,也不顾这位总助张口欲言的神情。朝身侧年长的汪助理指示道:“带她去吃饭。”

他说着看了看手上的表,利落道:“八点机场会合。”

语毕,他对另一旁的陈助理说道:“我们走。”

说罢,折身,长腿一迈,率先径自朝自己的车走去。看到迎上前来的李总一众人,他面色平淡没有说话,只微颔首,便在众人讶然的视线中,朝着先前便打开的车门坐进了后座。

陈助理跟了他几年,了解自家老板的脾性。当即乖觉的替他关上了门。阻绝了对方欲要开口问询的意图。

迅捷的绕到驾驶座,一坐进去便启动了车子。将一众人的疑惑,留给了那位已赶过来的总助去解释。

第7章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穿着一身湿衣服的慕骞尧,旁若无人般扬长而去。听着李总助理在边上转述慕骞尧才将说过的话语。不由摇头的摇头,干瞪眼的干瞪眼。皆是敢怒不敢言,无可奈何。谁让人是他们公司的大客户呢。。

利益至上,可不得跟菩萨似的供奉着,哪里敢说个一二。何况人这会还有个助理留在这呢!便是有憋屈,有些个窝火也只得忍着。必须的谨言慎行,当是不能平白留下话柄,得罪了去。

心里少不得感叹:这位以手段铁腕,说一不二,性情冷傲狠厉而闻名于行业圈中的慕大少爷,果然名不虚传。。

看着沉稳内敛,但实则目中无人,骨子里骄狂得很。。。

唉,只人确实有着骄狂的资本,不服气也没辙。

虽是如此,但到底意难平,几位高层不自禁颇是恼火的看向那边引起这突发状况,瞅着十足怪异的女子。纷纷面现不豫之色。

而那一边留在原地的汪助理与池语,一个闷不吭声,怔愣愣出神;一个小心翼翼考虑着措辞。汪助理呆在慕骞尧的身边比陈助理更长。他曾经与这位池小姐有过数面之缘,对她的事自也是知情的。

然而,他是直至刚才走到近前,且听到老板说的话以后,才将眼前这个瘦得一脸菜色,弱不禁风,形容气质与过去几乎大相径庭的女子,与那位面庞健康红润,神情明朗,笑容亲善的少女联系在一起的。

他暗自心惊!几年的牢狱生活,竟然将一个原本生气勃勃的少女,给催折成了这副模样。只私心底,他有些闹不明白老板对这位池小姐的态度。

他可是对几年前,法庭上的那一幕记忆犹新呢。但眼下看来,老板对她却似很有几分在意?

至少这些年来,他是没见过有哪一位小姐,能在老板跟前这样的放肆,还能被老板容忍下来的。

只说那些个倾慕老板的女人们,哪一个不是想方设法,耍尽法宝的想要在老板面前求表现,极力展示出自己最美最好的一面。

便是娇滴滴如雨小姐,高傲如齐小姐在老板跟前那亦是乖巧可人,温温柔柔的解语花。从不曾在老板面前失仪,耍过性子。无理取闹那是更加不会有的了。

老板生得俊美,却为人淡漠疏冷。且性子很强,并不是好说话的人。可他对这位池小姐却显示出了非同一般的耐心。

甚至,汪助理隐隐觉得,此刻老板不直接带着池小姐一起走,是用了心思的。估摸着一来是不愿再度刺激到她,二来,怕是担心池小姐对着他犯犟,会不肯吃饭吧。

跟着老板这么多年了,他自认对老板神态,举动间会蕴含的意味,还是能揣摩出一些来的。端瞧老板特意为了她,改在今晚赶回去,且改乘飞机回程,亦是一种证明。

事实上,自行驾车回去也不过多个两小时左右的时间。可老板为了她,改变了原定的行程,原定的回程方式。

“池小姐。”他温声唤着眼前顾自发怔的姑娘。

姑娘没有反应。

“池小姐。”他十分耐心的再次唤道。

池语缓缓挪眼看向这名神情温和,面相端正的中年男人。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去吃晚饭,你看好不好?”汪助理面带微笑,若无其事的对着她说道。口气甚为和气。

池语看了看他,再看看不远处看着她,明显脸色不大好看的那群人。显而易见,她在这的差事是做不下去的了。

于是几乎不做思量的,她对着汪助理点点头。

她累了!

也饿了!

眼见她如此爽快的点头,饶是汪助理老成持重,亦不由得略感错愕。。

亲见她刚才与老板的激烈对峙,他便想了,要劝她答应,甘愿同老板一起回去,将是个极为棘手的事!他是做好了接受即将一次又一次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心说,也只能慢慢与她磨着嘴皮子了。

反正,她不同意,他就不走。她去哪,他都得跟着。便是她要回住处休息,他也只能蹲守在外头。。。

总之,软磨硬泡,直到她同意为止。

老板既然下令让他带着池语会合,那么不论怎样,他都必须带着她去见老板。这是他当前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任务。

只哪里料得到,她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答应了。。

她该知道,答应同他去吃饭,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她得跟着老板一同回去了。

然毕竟是经验丰富,长袖善舞的玲珑人物,汪助理即刻按捺下心中的讶异,语气和顺道:“好的,池小姐,我们这就去吃饭。”

池语在贵宾候机室里见到了慕骞尧,他换了身衣裳。神情淡然而冷静。汪助理乖觉的带她在慕骞尧身侧的空位上坐下。

并且下意识的看了看老板的脸色。当即捕捉到老板那冷淡的眸子里,一瞬即逝的一抹如释重负般的眸光。

如释重负?

素来无惧任何挑战,意志堪称钢铁侠的老板,也会感到紧张?!

汪助理暗地吃惊不已。

除了初进候机室,不经意的看过慕骞尧一眼以外,接下来的候机,登机,池语都没有再望过他一眼。

而慕骞尧也并没有刻意的去看她。

临近十点,飞机落地。

池语见到了前来接机,早已等候在侧的小钟。

小钟看见她,立刻露出和善的笑容。半点不见因她的离去,而无端增加工作量,兴师动众,搅合得人仰马翻的恼怒与不耐。

他心无芥蒂,真心欢喜的唤她:“池语。”

池语看着他,没有笑。只冷凝倦怠的面色却是不自觉的和缓了下来。

这时,慕骞尧侧头淡眼看了看她,漫不经意的样子。

“少爷!”小钟恭谨的对着慕骞尧点头。

待慕骞尧朝他颔首过后,他转向池语,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裹,语声轻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池语没作声,只是非常乖顺的跟着他走向车边。

慕骞尧站在原地,淡着脸孔看着她的背影。

她也换了衣服,换下了那套灰色的保洁制服。转而穿了一身陈旧而廉价的黑色衣裤。瞧着益发的单薄。行在灯下,轻飘飘,象一抹黑色的暗影。

待她坐进车,车子驶离他的视线后,慕骞尧紧抿着嘴,大踏步率先而行。陈汪两位助理紧随其后。

唉,他们的老板看起来,心情坏得很。。

小钟依然是将车开去了那个小区,停在别墅院子前。他打开车内的照明灯,回头看着小动物一般,蜷缩在后座已睡过去的姑娘。

他看着她,心中酸涩。

他早已注意到这次不见她带那个手提箱,而是拎着个小小的,半旧的帆布包。照旧轻得毫无重量。也不晓得这半年她都怎么过的?孤魂野鬼似,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欺负?

看着睡得安静的姑娘,小钟突然想到,自她出狱后他见她的这两回里,他就没听过这姑娘开口说过话。

一句也没有。

她安静得几近无声无息。

第8章

池语站在别墅客厅里,睡眼惺忪倦意沉沉。小钟已经离去,临走前道明日早间过来接她去见慕骞尧。

她没有多看客厅,也不关灯,懒怠的直接在客厅沙发上躺下。顺手取过沙发上折叠整齐的羊毛薄毯蒙住头,即时睡了过去。

午夜过后,别墅里传来一声惊叫,那叫声尖厉而凄然,响彻在夜间,听着令人起栗,毛骨悚然。

池语面色煞白,额际冷汗涔涔。濡湿了她的脸,濡湿了她的发。她抖索着身子坐起来,无力的窝靠在沙发背上胸脯剧烈起伏,深重的喘息。

她面色惶然,满脸的惊魂未定。即后,她惊惶的转动眼珠,有些迷糊,亦有些神经质的看着眼前这个装修精致,布置高雅的房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这个别墅的客厅里。

这个认知令她脸上的惶惧与不安,当即松散开来。她喘着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拿薄毯捂住心口,呆呆的看着前方的墙壁。良久,方虚脱般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

有些时,不曾做过噩梦了。今天到了这别墅里过夜,以往那些阴魂不散,鬼魅魑魉的噩梦,全无征兆的重新出现,攫住她的睡眠,攫住了她的心神。

梦里那阴森可怖,冰寒刻骨的冷意,凉彻她身,凉彻了她的心。

池语不敢再睡,她缩在沙发里,神情空茫的发怔。

小钟过来接她时,看着她白惨着一张脸,那面色白得发青。脸上唯一的颜色也就那乌黑的眼睛,乌黑的眼眶。

使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搭着她分外清瘦的脸,木讷到冷漠的表情,委实象个纸做的娃娃。只纸娃娃还有红唇呢!她的嘴却是血色全无,唇色寡淡。

“是因为认床,没睡好吗?”他望着她甚是明显的黑眼圈,神态关心的问道。心下又不觉有点纳闷,昨晚上他瞧她在车后座睡得很沉呢。

池语摇摇头。

认床?

现如今,就她这样的,哪里有挑三拣四的资格。认床那是温室里的娇花才会有的讲究。碎木野草不兴那般的矫情。

她只是做噩梦罢了。

小钟瞧她不欲开口,也不多言,只心里叹息。待她坐下后,旋即驱车前往慕氏。不过区区几分钟的路程,便到达了目的地。

池语下车,只看了一眼面前高高耸立,无比巍峨气派的大楼,便敛下眼来。此时,她方知她住的别墅,离慕氏大楼竟然是这样的近。

到了慕氏后,小钟带她乘坐着慕骞尧的专属电梯,送她至慕氏大厦顶层的总经理办公室。

到了门前,他朝一路微垂着头,很有些心不在焉的姑娘温声道:“进去吧,少爷在里面等你。”

说话的同时,他已是轻轻的叩了叩门。

“进来。”里间马上传来慕骞尧清冷淡定的声音。

“去吧。”小钟拧开门把手,对她笑道。

池语看了看他,就着他打开的门,走了进去。身后的门随即便被轻缓的合上了。

慕骞尧靠着椅背,捏着笔,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看到她比昨天更加象鬼的脸色,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池语就近坐在靠着门边的皮沙发上,木着脸望向慕骞尧。对他办公桌前摆放的那张办公椅视而不见。

她不出声,慕骞尧也不说话,房间里一片静寂。气氛无端的诡异。

慕骞尧眉眼冷清,淡淡的看她。

池语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她眼神空洞的望着他。眸光里看不出一丝的情绪。甚至也不见恨意与仇视。比之昨天重逢时,她的神色愈形的陌生,愈形的漠然。

慕骞尧看着她,面容冷静。脑际却没来由的闪现出一个认知,现在她看他的时候,不会笑,也不会脸红了。

“坐过来。”半晌后,他对着她的眼睛,淡声道。

闻声,池语不动。只无所谓的漠然的看着他。

“坐到这里来。”他微抬下巴点了点桌前的椅子,口气平淡的朝她再次说道。

语毕,他不再看她。低下头看着电脑屏幕做起事来。

池语瞧着他低垂着的头,微扯扯唇,抑制住心下渐生的厌倦情绪,起身坐到他面前。慕骞尧应声抬头看着她的脸,将手旁的一份纸质文件推到她身前。

“你看看,确认一下。然后在下边签字栏,签上你的名字。”他说着,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但却说得如斯笃定,有着毫不掩饰的强硬。摆明他不接受拒绝,摆明她只有这一个选择。

池语垂头看向这份文件。这是个一式两份的协议书。上面一项一项,十分详尽的罗列出她需要偿还慕家的债务明细。

从她奶奶生病后的各项治疗费用,到她奶奶死后的一应丧葬事宜,包括慕家给奶奶买的那一块几能称之为天价的墓地。

她看了看最末债务统计出来的金额数字,那是一个大概花上她下半生,也远远无法偿还得清的数额。

但慕骞尧很慷慨……

他只要她在慕氏工作五年,五年后她欠下的债务便算是一笔勾销。从此,她与慕家两不相干,再无瓜葛。而在此期间,她吃穿住行的一切用度,均由公司支付和承担。

至于具体的工作职务,可以视她自个的意愿,在慕氏行政部门或者工会,人力资源部,财务部等部门,任选一个办公室文员或助理的工作。届时会有专门的人员带她,给她做岗前培训。

“呵呵……”池语低笑出声,抬眼迎上慕骞尧显见有些意外的面孔,苍白的脸上满是讽意。

“不用这么麻烦。”她低低开口,一字一顿说得异常缓慢。

长时间不说话,使得她的声音听着有点儿怪异,涩涩的,沉而沙哑。

“不用这么麻烦。”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再一次重复的说道。

慕骞尧黑眸深幽,凝视着她,眸心闪动着莫测不明的情绪。此刻,她的脸上现出不同于木然呆愣,但于他却是同样陌生的神情。

而她的声调语气于他亦是全然的生疏,甚而她的声音也与以往迥然相异。记忆中,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相当的甜美动听。

但她现在的声音却是如此的生涩,钝钝的,还带着些沉闷的嘶声。一点也不象是她这个正处于妙龄的年青女孩,该有的嗓音。

“只为了安心,为了良心好过一些,真的犯不着这样的大费周章。”他凝着她的脸,听她不无讥讽的说道:“你不如直接再给我一张卡,”她缓缓的说着,表情变得认真:“你尽管放心,这一回我不会再犯傻,不会再做将卡给丢弃掉的蠢事。”

她说完,定定的注视他,眸色冷漠,但满脸等待答复的神情表明她并非是在开玩笑,她的确是在说真的。

她一个坐过牢,高中都没毕业的社会边缘人,“何德何能”得以进入本市企业纳税额,常年盘踞第一,在行业内具执牛耳权威地位的慕氏工作。

多少大学生,硕士,博士们挤破头也未见得能进得去的公司,她“何其有幸”竟然可以自由的选择工作岗位。

只是可惜,她曾经梦寐以求,并为之刻苦努力的人生目标——进入慕氏,离得他更近,以期为他分忧,以期终能有一天,与他比肩,得他所爱。

如今已然毫无意义!

现实给了她一记沉重而响亮的掌掴。彻底的打醒了她!

奶奶说得对,她果真是自不量力,大大的高估了自己。

人与人之间是有阶层的,有三六九等,有身份有别。这是无论人类文明怎么发展,时代如何进步,社会有多么开明,也不会消亡的东西。

可悲的是,她明白得太晚!

她为此赔上了她自己整个的人生。陪葬了她所有的希望。

现在慕氏再不是她的向往,他亦再不是她的想望。

此番,她肯跟他回来,原因很简单。正如她刚才所言,她需要他给的补偿,需要一张银&行&卡。如此而已。

他用钱买他的心安,自此不必再为她费神;一星半点也不必。

而她拿到他补偿给她的钱,亦可自度她醉生梦死的后半生。

由此,各取所需各得所求各行其路。俱两厢情愿两全其美,各自圆满。

她太清楚慕骞尧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既然发现了她,既然开口要她回来。她便是逃不开的。

所以,她压根不做螳臂当车,蚂蚁撼树的徒劳之举。她没有那样的心力,与他做必败的无谓的周旋。

而半年前刚出狱时,她身上那仅余的一点自尊,及至昨天她发泄出的,在她心里对他压抑了整整六年有余的愤恨。

在这半年的穷困潦倒中,在昨晚夜半时分的噩梦惊吓里,已经不再重要!她这样的人,她这样的人生,是没有资格骄傲的!

眼下,她需要钱!

需要足够的钱!

足够她买到喝也喝不完的酒。

足够她喝到死的酒钱。

自杀过一次的人,有很多通常不会再有勇气进行第二次的自杀。她便是如此。四年半以前,那个冰凉的夜,那个疼痛难熬的夜晚。她已没有勇气再来一次。

不能自我了结,却又活得行尸走肉般,没有目标,没有想望,没有任何生的乐趣。唯有酒精的麻醉能使得她痛苦无望的心,得到暂时的安宁。

可就是这样的安宁,于她也不是容易的事。她没有太多余钱,可以来支付她买酒的花费。

现下,正好。

她的酒钱有了出处。

她可以慢慢的喝,享受的喝,直到喝死为止。到那时,她便能彻底解脱,再不会有痛苦!再没有噩梦!

所有如跗骨之蛆般,萦绕于怀的绝望与阴霾,统统化外尘土。自此,肉身死,精神灭。尘归尘,土归土。尘世种种灰飞烟灭,一了百了。

第9章

慕骞尧静静的看着她,久久没有出声。只盯着她的眸光愈加深沉,却是依旧看不出喜怒,看不出丁点此时他心间的所思所想。

他桌上的电话,与他身边的手机,交替着响了一遍又一遍。他始终不接,也不拿手挂断。任它们自闹将到安静,自安静再度喧闹。

他心无旁骛,半点不受影响的,只专注凝视她的脸。眼神复杂,莫测难懂。

待他的座机再一次响彻起来时,池语忍不住了。她的脸上显出焦躁,瞪着他,冷声不耐的对他低斥道:“你为什么不能接一接你的电话!”

这持续不断的铃声响得令她无比的烦躁,而他长久的直直的,看不透意味的眸光,也令她格外的心烦与窝火。她现在只想能立刻拿到钱,能马上离开这里。

为了钱,她才勉为其难的等了这么久!

天知道,她一刻也不想看见他的脸,一刻也不想与他共处一室,离得这样的近!

多么讽刺!

曾经心心念念的,而今却只恨离得不够远!

慕骞尧心头登时闪过一抹异样,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起了电话。

“慕先生,是齐小姐。我与她说了,您吩咐过今儿上午不见任何访客,包括她在内。可齐小姐不信,说是非得听您亲口与她说过她才能信。”电话里传来陈助理焦急无奈的声音。

“你把电话给她。”慕骞尧说着,声音一贯的清淡。

片刻后,听筒里传来一个无限委屈的女声:“骞尧,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不是早约好了的吗?我怎么就成了被拒绝接见的人了!

我给你手机打了好几通的电话,你也不接!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担心的吗?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忘记了我们今天的约会?”

说话间,已是带上了哽音。

“抱歉,思婕。”慕骞尧淡声说着,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我这边临时有急事需要处理。先让陈助理带你去酒店,我已经订好了位子。”

他说着,眼睛却是看着面色已经平静下来,似是出神的池语。眼里有幽光攸忽间闪过。

“我尽量赶过去,陪你吃午饭。如果实在来不及,那我晚上再看看,只要可以,我一定陪你吃饭,为你庆祝生日,好不好?”他说得轻缓,但语气却是十足的坚持,没有转圜的余地,在在的不容反驳。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少顷,终是说了句:“那好吧,你先忙!正事要紧!”

说罢又添了句,不无撒娇道:“我会等你的,会一直等你!不见不散!你说过今天要陪我过生日呢!大丈夫要言而有信!承诺过的事不可以食言而肥,出尔反尔!”

“好,我尽量!”慕骞尧低沉回道,仍是答得有所保留。从头到尾他语声冷静,神情平淡。

他今天的时间安排,都要看池语的态度。挂了电话后,他接着端详正顾自发怔的池语,眼里多了丝探究。

办公室里一时静默无声。

直到慕骞尧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惊动了发呆的池语。慕骞尧看着她,不待她出声,微拧了眉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他的神情立时变得温柔起来。

“喂,现在哪呢?嗯?”他接起手机,声调很柔,柔到池语马上明白了电话那头的人会是谁?

她的脸上当即露出痛苦的神情,她咬着唇,抱起了头,身体不自觉的轻轻颤抖。她沉浸在她深重的痛苦中,好似完全忘了身在何地,忘了他就在她身边看着她。

正满面温存,说着电话的慕骞尧,看见她的模样,不由顿住。他眼底瞬时掠过一道阴影,心中的那抹异样感更深。他不着痕迹的与电话那头的人,温声软语的应和着,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池语。

良久后,感应到始终盘旋在她头顶的目光,池语抬头。她的脸上已不见痛苦之色,神情淡然冷漠。下一刻,她自他桌上的笔筒里拿起了笔,在那两张协议书的签名栏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拿起其中一份协议书,站起身。没有言语,也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转身而去。

慕骞尧说着电话,没有阻拦她,看着她的背影拉开办公室的门,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他望着敞开的门,面上表情难测,若有所思。

温柔的与电话里的人道别过后,他拿指轻敲着桌面,略沉吟了一会后,给小钟拨了电话:“接到她了吗?”

待听得肯定的回复后,他又道:“先送她回别墅,与她说正式报到,来上班的时间,由她自己来定。”

他顿了顿,接道:“送她回去后,你给我回个电话,我有事要交代你。”

说罢,他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小钟来了电话。

慕骞尧接起电话,淡淡的听着他的汇报。

“还是上回的那位家政吴阿姨,确实很靠谱。送池语回去时,阿姨已经将午饭准备得差不多了。”

“嗯。”慕骞尧低声应了一句。

然后他对小钟吩咐道:“你现在着紧办两件事。让家里的张医生给介绍个经验丰富,医术精湛的中医,你请着让给池语看一看,给她调补下身子;

另外你再给寻个口碑好,专业靠谱的心理医生,也给池语看一看。记住,要女医生。而且,这个心理医生,不要让池语知道她的身份。让她跟着池语进慕氏工作一段时间。就呆在池语身边。池语,”他顿了顿,语声沉沉道:“我瞅着她,有点不太对。”

“好的,少爷,我知道了。我这就着手办理。”听筒里传来小钟颇是惊愕而凝重的回复。

挂断了电话,慕骞尧神色凝肃,剔黑的眸子,眸光更见深沉。

半晌后,他看了看时间,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第10章

齐思婕坐在清幽雅致的酒店包间内,等候着她心爱的男人。一张妆容精致优雅的明丽脸孔上,有着显见的幽怨之色。

她眼神落寞的望着桌上,他安排助理给她买的一大捧玫瑰花,一个造型极其精巧漂亮的生日蛋糕,还有她手边的这个包装考究的生日礼物——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

望着这些漂亮的,价值不菲的东西,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对着这些东西,她并不感到高兴。只因这些都不是他刻意为她花心思而准备的。

这些礼物于他只是类似工作般程式化的内容。是一个男人为他女朋友赠送的礼物,但这里面却并没有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所会有的用心。

这些都只是他吩咐下来,然后由他的助理为他执行。被当做工作一般的执行。年年如是!

事实上,他送她的所有礼物,皆是如此这般的操作。没有例外。他从未亲自为她挑选过礼物。在他送她的这些昂贵的礼物里,她感受不到他的真心,感受不到他的珍惜。

他只是这些物什的买单者。

能相信吗?

他和她在一起快要满三年了,可他却未曾碰过她一次。一次亦无。他在她面前,几年如一日,始终彬彬有礼,客气无比。客气到几近冷淡的程度。

这让她私心底倍受打击,倍感挫败。却又令她难以启齿,无人可诉。一个成年男人面对自己的女朋友,可以一直堪比柳下惠,谦谦君子坐怀不乱。对这个女人来说,绝非是一件好事。

但凡是一个成熟的女人,都会明了,男人的爱情与他们的情&欲是不可能分得开的。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那么占有这个女人简直是他们雄&性&欲&望的本能。

如果在一起几年了,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还是一派的君子风度,那么几乎能断言,这个男人并不爱这个女人。这样的尊重,根本就是表达了一种身心排斥的距离。

在爱情里,女人需要男人的尊重。更需要男人为她失控,为她痴狂,为她情难自禁!

而他对她只有“尊重”。。

他对她的这种尊重太伤人!

这说明,在他眼里,她并不是可以吸引他,令他心动,从而产生身体冲&动的那一个女人。更说明,他还未有将她列为他的人生伴侣。

想他们男未婚,女未嫁,若是相爱,谈婚论嫁当是水到渠成的事,届时,身心相属亦非苟合。

可他却从不肯要她。。

她只是他相对合适的结婚对象,是一个各方面条件,暂时胜出他其它爱慕者的女人。但却并不是他喜欢的女人。

他从不主动与她亲热,亦从不对她说爱。。

他接受她的亲吻,拥抱,却从无热衷的反应。他的冷淡足以浇灭她每一次存了心思,想要主动献身给他的勇气。

他甚至什么都不必做,只要用那双深潭般墨黑冷沉的眼睛,冷静得近乎冷漠的看着你,那么,她想,便是世间最不要脸的荡&妇,也不敢再在他面前放肆无状。

她知他非是身体有疾,非是性&向有异。虽然他生得一张冷清禁&欲系的脸,但她就是知晓他是一个健康正常的男人。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有一种人,天生就有这般的气场,你看着他,便能感受到他身上勃发的男性力量,感受到他内在极具大男子气概的传统思想。

慕骞尧很正常,他只是不爱她罢了。

最要命的是,齐思婕甚为苦涩的想,他在她面前从来也不曾掩饰过这一点。在这段关系中,离不开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她,只是她而已。

她爱他,深深地爱着他,爱到愿意为他放下身段,委屈求全。爱到明知,他与她在一起,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齐家。她也不能自拔,心甘情愿。

曾被那么多人追着,捧着的她。为了他,真正低到了尘埃里。只为了,终有一日,他能被她的真情打动。使她能收获到他的爱情,求仁得仁。得享到他温柔的关注,温柔的呵护。

她见过他温柔的样子。一个平素性情狠厉,面容冷淡的男人,真当温柔起来,那着实格外的打动人心。虽然,他那只是对妹妹的温柔。是亲情的温柔。

是的,慕骞尧这个周身冷硬的男人,唯一的温柔,都给了他的胞妹——慕雨。

可她想要得到他爱情的温柔。端是想想,这样一个矜贵骄傲得高高在上的男人,有一天会因为爱情,会因为爱上她而臣服于她,对她变得柔软,围绕着她,百般温存,她就感到难言的兴奋与满足。

这也是她不能离开他的又一个原因。除了真心为他着迷以外,征服他,也是她心底深处至为强烈的一个渴望。

只目前为止,他仍是没能爱上她。。

这固然令她感觉有些沮丧,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却是益发点燃了她的斗志。对于他和她这样身在大富之家的人来说,想找到合意的人,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的婚姻需要考量的因素太多太多,说讲究门当户对也不夸张。纯粹的谈感情于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如他之所以无可无不可的,与她维持这段淡如白水的关系,也是基于她背后的齐家。

正缘于此,她才愈加不愿意放弃。能遇到令自己为之倾心的男人,某种程度上,实在是她的运气。

对于慕骞尧将齐氏,作为考虑与她交往的附加条件这一点,齐思婕倒是挺想得开。慕骞尧是一个很有野心的男人,事业心非常的强。

而这是除了他出众的外表,富贵的家世之外,令她最为欣赏的一点。她倾慕强者。男人就该如慕骞尧一般,有霸气,有魄力。

何况,日后有家族作她的后盾,她与他的关系反而会更加的牢固。只说眼前,与他交往的女人就只得她一个而已。

齐思婕正想得出神,包间的门开了。望着男人英俊的脸孔,她的脸上立刻现出欢喜的甜笑。

“都忙完了吗?”她起身迎上前,体贴的接过他挂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十分温柔的问道。

“嗯。”慕骞尧点头。

“那你今天下午的时间,可就都归我了哦,说好了要陪我的。”挂好外套后,齐思婕挽着他的手臂,顿在原地,朝他爱娇的说道。

慕骞尧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表同意。

齐思婕当下心花怒放,脸上笑容愈发的明艳动人。

可是很快,她的笑容变得勉强,直至再也笑不出来。

只因眼前的男人明显的心不在蔫。。

他微蹙着英挺的浓眉,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孔上,有显见的沉肃。席间,一直都是她在找话题。起先他还能敷衍着作答,到这会,他已是眉眼低敛,顾自凝思。饭都不吃了。

对她的人更是视而不见,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

不多时,包间里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而,窒息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他怕是压根忘了她还在他身边。。

如斯醒目的蛋糕,摆放在桌上,可他自进门开始,直到现在他甚至都没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曾经她为自己不能掌握他的情绪而感到苦恼。但今天,她看出他有心事,却不觉得开心。

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他是陪她过生日,她抛下了所有想为她庆祝生日的家人与朋友,眼巴巴的等着他。

可他对她却是如此的冷漠!

齐思婕感到委屈极了!

然她却不敢为此闹脾气。

她探究的看他,心下诧异。他虽然素来待她不够热情,但却客气绅士,明面上的一切,都会礼数周到,做到圆融妥帖。从不曾如今天这般,他竟然在她面前走神了。。

这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几可谓滴水不漏的他来说,几能称得上是大大的失态了!

事实上,自昨晚起,她便察觉到一丝不对。而今天早上,他居然将她拒绝在办公室外。说是有急事要处理,可要换了往常,他定然会事先知会她一声,毕竟他们有约在先。

但他没有!

他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棘手的公事?还是?

心间念头闪过,齐思婕神色颇是警戒的仔细端详他的表情,他是为事所忧?还是为人所愁?

许是她的盯视太过专注,太过强烈。到底是引起了慕骞尧的注意。他迅速的回过神来,看向她。

“对不起!”他语气抱歉道。

“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看起来有心事?”她顺势问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他的面部表情。

“嗯,有个事儿出了点茬子,不过已经解决了。”他应声。神色淡淡,显然不欲对此多言的样子。

齐思婕如鲠在喉,却不得不生生咽下。

无论怎样,现在的她,还远远没有能对着他耍性子的底气。

他没有给她可以使小性的底气。

齐思婕闷闷的扒饭,一顿午饭吃得味如嚼蜡。

这一天,慕骞尧陪了齐思婕一下午,陪着她吃过午餐,吃过晚饭。陪着她逛街,听音乐会。尔后送她回家。

但这一年的生日,却是齐思婕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次生日体验。。

送齐思婕回去后,慕骞尧驱车回家。车开进院子,他却不想下车。沉着脸,坐在车内。

他不是不知道,齐思婕今天过得很不高兴。但他没想要让她高兴。

因为今天的他,也很不高兴。

不高兴到,他完全没有心情去顾及她的心情。

他本来是想着要陪她过生日,于情于理,他也该陪她过生日,毕竟她是他的女朋友。是他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的对象。

他去的时候,是诚心想要履行承诺,给她一个快乐的生日。只是陪着她,便能让她感到开心,而他并不需要为此付出多么大的心力。

可是,进得包间,看到陈助理买的那盒无比精美的生日蛋糕时,他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另一个人的生日。

另一个正值花季的十六岁的生日。

彼时,少女的脸庞满是惊喜,欢欣的神采。望着他的眼睛里有羞涩,更有止也止不住的欢喜。

可他却在那天对她捅了刀子,亲手将她送进了监狱。让她承受了一切不该由她承受的苦,不该让她遭受的罪。

慕骞尧脑际闪现过记忆中少女圆润,却清灵秀美的脸。紧接着,他眼前浮现出另一张脸,一张苍白瘦削,眼神空寂,神情呆愣的脸。

一张病态的,不时会显出神经质的脸。

慕骞尧冷凝着眼,脸色阴沉。英俊的脸孔,甚而因为表情太过冷沉而显出一些的扭曲。

第11章

这些年来,强硬如他,亦然不愿意去回想,他对她犯下的这桩罪。

其实,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在秉持利益至上,尔虞我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商场上,争名夺利开疆拓土,心慈手软的人根本做不来。

他能扛起慕氏这一大摊子的家业,且将企业规模逐年扩展,将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蒸蒸日上愈加辉煌,明里的对策,暗里的手段,不知用过多少。

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在商场竞争上亦是极为适用,殊途同归。多年来,被他慕氏弄到破产的大公司,小企业不胜枚举。

换句话说,行至而今,慕氏的成就,今日的风光,是击败无数人的心血与努力,踩着无数颗绝望失意的心灵,而矗立起来的。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竞争不是做慈善,优胜劣汰是物竞天择。对于手下败将,他从未曾同情过。他只是赢了,换成他输,对方亦不会对他手软。

成日穿行于算计与反算计的风口浪尖,他的心比石头还要坚硬。

可他这般心肠冷硬之人,却是独独不能对她释怀,不能对她感到心安。

所以,这几年,他极力刻意不让自己去回想当日的种种。然而,他无法从心底抹去她那双眼。法庭上她的那双眼睛,彷如有了自主意识般,牢牢的长在了他心间。

彼时,她站在被告席上,一张小脸苍白如雪,满面惶惑。待看见他出现在证人席上时,她的眼里瞬间现出喜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即刻盈满了庆幸,与释然。

她的眼里闪动着笑意,带着无比希冀的眼神看着他,象冤屈无助,走投无路的小兽终于得见亲人般,眷念而信赖的看着他。天真的毫无防备的看着他。

渐渐的,她的笑意凝结在嘴角。她的眼里再度现出惊惶,她直直的看他,讶然又焦灼的看他。

他知道,她是被他脸上的冷然弄糊涂了。抑或,是小兽天生的敏感与本能的警觉,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当他对着她,当庭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证词”以后,那双黑眸中最后的一丝求证与冀望,彻底幻灭。

她惶惶然,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眼中全是迷惑,满满的不解,满满的惊愕。下一瞬,那眸中的亮光变得暗淡,直至最终熄灭,灰黯沉沉。

接着是小雨的证词,再然后是珍姨的证词。

在这期间,她的眸子再也没有亮起来过。她不再看他,不再看小雨,也不再看她奶奶。她眸光没有焦距,木然呆怔的看着虚空。眼里唯余一片死寂。再不见半丝活气。

只有回复讯问时,她会开口,呓语般机械的重复:“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撒谎!我根本不认识他!”

直到他为她请的辩护律师,也是他的律师——金聿,不着痕迹极具技巧的向对方律师暗示,她或许需要做个精神鉴定,不排除她患有妄想症——情爱妄想。

至此,在她入狱前,她最后望了他一眼,用一种看魔鬼的眼神。

她实在太聪明。法官与陪审团,还有那坊间赫赫有名的控方律师,对此,都未能瞧出端倪来,她却是明白了。

这之后,她象一个重症病患者,在经历过剧烈难熬的锐痛过后,终于认命,放弃挣扎。她很快的俯首认“罪”。按着金聿私下递给她的纸条,陈述了她的“犯案动机”,与“犯案过程”。

因为她的年龄,因为金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张利嘴。也因为法医的实际诊断结果,案子最终被宣判为:过失杀人。

她被酌情考虑,从轻判刑。判了六年。

为什么会对她不能释怀?

慕骞尧皱起眉,神情阴郁。

因为她是打小在慕宅里长大的孩子?

因为她对他毫无保留,纯稚天真得都有些儿蠢的少女情怀?

或者单单只是因为这些年来,他看腻了贪婪,虚伪的嘴脸。故而怀念起她脸上曾经澄澈明净的眸光?怀念她坦率温暖的笑容?

慕骞尧说不清,对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他这一辈子都要欠着她。尤其如今看到她出狱后的模样,他得承认,他原本对她的负疚感,已经转化为深深的负罪感。

慕骞尧呆坐在车中,紧抿着唇,面色冷凝。良久后,他发动了车子。再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池语入住的别墅院门前。

他打开车窗,不无惊讶的看着隔老远,便能瞧见的灯火通明的别墅。别墅的房前屋后,楼上楼下都亮着灯。在幽静的夜色中象一个熠熠生辉的发光体。

他不由蹙起了眉,这个点,她还没睡?

慕骞尧没有下车,坐在车里,取出烟盒,微摇了摇直接拿嘴叼出支烟,利索的点火。他一面漫不经心的抽烟,一面眯着眼望着别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别墅里的灯始终不曾熄灭。慕骞尧想着那张没精打采,印满倦怠的脸。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他凝着眉,沉默的等。

他来她这里,本来没有任何意图。就是想到她了,胸闷气堵心底难受。不假思索间,便遵循着脑子里冒出的念头,过了来。

可这会,他有了目的。他想,什么时候她熄灯睡觉了,他便走。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他长长久久的等着,别墅的灯依然亮如白昼。

而慕骞尧的眉心已在不知觉中,打成了一个结。难怪瘦得象鬼,面色苍白得象鬼。此时已是凌晨三点过,她还不睡!

正当他感到烦躁的当口,别墅里突兀的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那叫声响彻在寂静的深夜里,听着极其骇人。

慕骞尧眸中闪过惊异,他下意识就推开车门,想要走进院子去敲别墅的门。才举步又顿住。略作沉吟,他倚在车门前,掏出手机给小钟打电话。

不待睡梦中的小钟清醒,他甚是简单明了的说道:“马上给池语打个电话,问问看,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问过后,给我回话。”

说罢,他利落的挂了电话,拿指捏着烟,眉目阴沉的看着别墅。

是池语!

刚才那声是池语发出来的。

他凝神想了想,便排除掉了外因刺激她,惊吓到她的可能。这个小区无论是安全设施,还是在安全举措上,都有着先进而严谨的一套管理系统。

更别说,他来这几个小时了,别墅里一直没有异常动静。

坐在床上的小钟抓抓头,瞪着手机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或者出现了幻听。。

少爷让他这个点给池语打电话?

他定了定神,再度看了看手机,看到刚才的通话记录。没错,是少爷的电话。。。

他不敢耽搁,怀揣着满腹的疑窦,当即拨通了池语的手机。

电话里立即想起了系统女声,提示该用户已关机。

他马上将这一结果告知了慕骞尧。听着少爷沉郁的语气,他半点不敢出言问询,少爷怎么要在这深更半夜的点,突然让他给池语打电话?

“给池语找心理医生的事,你着紧办理!”慕骞尧言简意赅的指令。

“知道了,少爷。”小钟恭谨应声。

慕骞尧挂了电话,满脸凝肃的看着别墅。

是做噩梦了?

她一直这样开着灯睡觉吗?

或者,只是纯粹的情绪发泄?

慕骞尧眯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别墅。良久后,他扔下早已熄灭多时的烟头,靠着车闭上了眼睛。素来不知疲惫般无坚不摧的脸上,罕有的现出一丝疲倦的神情。

别墅里,池语平复了激烈的喘息,窝在沙发里无神的仰望天花板。好半晌后,她垂下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长毛地毯。

昨天上午在慕骞尧办公室,听到慕雨来电,极大的刺激到了她。使得她今晚的噩梦益发的深重。昨日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她刻意遗忘的那些过往,走马观花似在她眼前一幕一幕的重现。

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那一日在法庭上,她看着他没有笑容的脸,心一点点的下沉。他的脸上完全没有了约她时的温煦笑意。

他冷着脸,与她对视。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眸光近似阴鸷,冷得象冰。她莫名的感到了危险。

尔后,事实证明了她心中的不安。

她听着他镇定而冷酷的声音:“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撒谎?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来不曾与她有过什么约会!

三月十九号这一天,我在公司有个非常重要的股东会议。作为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我不可能缺席这么重要的会议。”

他顿住,冷冷的看了看她,接道:“而去与一个未成年的少女谈感情!身为一名成熟男性,我的婚恋观很正常。我对年龄,心智还不成熟的少女,没有兴趣。何况,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去喜欢一个仆人的孙女。”

他口气近乎轻蔑道:“这话说来,也许过于现实,不大中听。但实际上确实如此!我们圈子不同,没有共同兴趣,没有共同语言。压根聊不到一处。

所以,审判长,各位陪审员,你们想想看,我又怎么可能会开口约她去案发地点。我们根本从来就没有过交集。”

“慕小姐,你能宣誓你所说的证词,都是真实的,绝无任何欺瞒吗?”

“我能!”

“被告身上的衣服,是你在今年三月十九日这一天,赠送给被告的吗?”

“不是!这件衣服,我早几个月前就送给她了。”

“这位女士,请问你与被告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孙女,我是她奶奶。”

“是嫡亲的吗?”

“是的。”

“那么请问在三月十九日,或者之前,你有听过被告提起,慕先生约她,说要为她庆祝生日的事情吗?”

“没有。”

“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

“你能肯定吗?”

“是的,我能肯定。”

……

池语咬着唇,手指捏着薄毯,因太过用力,本就没有血色的皮肤愈加白惨得瘆人,象一只白石膏做成的手。

少顷后,她咧咧嘴。眸中有暗光一闪而过。后半夜,她依旧如前一晚那般,枯坐待天明。

而别墅门外,颀长的身形立在夜风中,亦彷如石雕一般,久久伫立不动。直到天色微明,方才返回车里,驱车离去。

第12章

翌日清晨,家政吴阿姨到别墅准备早饭时,发现别墅四处的灯都亮着。而她要服侍的姑娘,正虾米般蜷缩着睡在沙发上。

她轻悄悄走近,为姑娘盖上薄毯,看着姑娘微揪着眉的青白色的睡脸。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去厨房。然后掏出手机,给小钟打电话。汇报情况。

打完电话后,吴阿姨开始做早点。这姑娘的消化系统肯定有问题。她一面忙活,一面心里嘀咕。昨日她为池语做了午饭和晚餐。亲见着姑娘连着两顿,均扒拉了整整三满碗的米饭。

虽说,这饭碗小巧,可吃三碗,连带着将她做的三菜一汤,全数吃光。。

这食量还是挺惊人的。。。

要知道,她家媳妇每顿半碗米饭都嫌多。

可就是这样的食量,这姑娘却瘦得怕人。。

瞅着无端端的凄苦,少不得让人见了,便要油然而生出恻隐之心。

是以,她想,毫无疑问,姑娘的消化系统有毛病。吃得多,但显然身体并没能有效的吸收到营养。

唉,她接到的任务是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这姑娘胖起来。。

可若是身体有疾,那无论她做的饭菜多么有营养,多么的美味可口,能让人胃口大增。那也是长不了肉的呀!

好在,小钟师傅说了,会尽快给这姑娘找中医问诊开药,调补身子。

唉,夭寿哦!

也不知道这姑娘都经历过什么事,年纪轻轻弄成这副模样,痴痴怔怔,瘦骨伶仃。瞅着恁的可怜!

小钟在接过吴阿姨的电话后,即时向慕骞尧禀明。

他觑着少爷没有什么表情,愈显冷峻的脸,轻声道:“吴阿姨看过了,池语还睡着呢。”他刻意隐瞒了池语睡在沙发上的事。

也不晓得为什么,他就是感觉少爷要知道这个,会心情更加不好。跟着少爷这么多年了,即便少爷总是面无表情,神色冷淡。他却是能瞧出少爷表情里的细微差异。

象这会,他就能看出他家少爷,心情不大好!如此,明知会让少爷心情愈发糟糕,他干脆瞒着。

但其实,他觉得这个季节睡沙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熟料,慕骞尧开口问道:“她在哪里睡?楼上还是楼下?”他语气平平,听不出特别。

“楼下。”小钟只好如实回答。

少爷既然问起,他是万万不敢有所隐瞒的。而别墅楼下并没有卧房,卧房都在楼上。

慕骞尧听到他的回复,敛下眉眼,没有再出声。

下午,吃过午饭的池语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发怔。

连日来,缺觉少眠,让她整个人象一颗风干的腌白菜,益发无精打采,蔫叽叽的。

她懒怠的晒着太阳,不多时,便有些昏昏欲睡。正迷迷瞪瞪,恍恍惚惚间,听到手机铃声。她迟缓的抬眼,透过敞开的门看向客厅。

是小钟。

目前会拨打她手机的人只有小钟一个。

那个人即使知道她的号码,也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她睁着眼,直看到几上的手机停止颤动。方才缓缓挪眼,无谓的看着前方。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呆着。

只过了会,电话又响了起来。

池语拧了拧眉,慢吞吞的起身。

“喂,池语,在干嘛呢?吃过午饭了吧。”听筒里传来小钟热情欢快的声音。

“嗯。”池语低低应声。

“现在家吗?”

“嗯。”

“好,那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有事找你。”

池语放下手机,坐到沙发里。精神不振的闭上眼睛。

约莫半个多小时以后,小钟的车停在了院门前。与他随行的还有一位衣着优雅,表情沉稳的中年女子。

“池语。”小钟看着她轻唤道,一脸的笑容。

池语望着他,没有说话。

“这位是兰坊的江总监,她是来给你量身材尺寸的。”小钟给她介绍着身边的这位中年女人。

江总监随即朝池语露出友善得体的微笑。

“你好!池小姐,很高兴能为你服务。”她十分专业的与池语打着招呼。

池语没有出声,也没有笑。

现在的她,对于人际交流很是生疏。或者说,自蹲进监狱的那一天起,她便被迫进入了一种自我封闭的迟钝状态中。

无法再信赖他人,让她对人际交往有着近乎本能的排斥。也让她愈来愈不擅于应对人际关系。便是监狱里相对简单的人际:管教与囚犯之间;囚犯与囚犯之间的日常交往,她都有着无法放松的心理障碍。有着浓厚的,难以言说的焦虑感。

江总监并没有因为池语的失礼,而改变态度。她的脸上仍然挂着亲善和气的笑容。

小钟见状,搓搓手,冲着池语笑得憨厚:“少爷说你不日就该要入职上班了,需要为你置办几身新衣裳。”

池语懂了。这是要给她定制服装。

是啊,慕氏那般享誉国内外,名头响亮的大公司,自然格外的注重公司形象。对于员工的着装,想必有着严格的规定与要求。象她身上穿着的寒酸衣服,当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

于是,她没有任何异议,十分顺服的任那位江女士给她量了尺寸。

小钟将江总监送回兰坊后,给慕骞尧打了电话。

“量好了?”慕骞尧停下手中的事务,淡声问道。

“是的,都量好了。”小钟恭敬应声。

“精神怎么样?”

“不太好。”小钟诚实回道:“依我看,她的睡眠大概很有些问题。”

“我已经约好了,明天就带方老去给她看看。”他灵醒的接道。

“另外,关于心理医生,我已找到了合适的人选,等两天就带给少爷过目。”他又添了一句。

“嗯。”慕骞尧顿了顿,又问道:“她有说什么时候进公司吗?”

“没有。少爷,需要我问问她吗?”

“不用。”慕骞尧淡淡的说道:“随她吧,她愿意什么过来,便什么时候过来。”

“好的。”

电话里随即陷入安静。

小钟等着慕骞尧挂电话。身为下属,由来都是少爷先挂,这是规矩。

但是慕骞尧不说话,却也没有挂断电话。他只好恭顺的等候。

少顷,仍然没有动静。

小钟莫名,不晓得少爷这是为何。。

“少爷,还有事吗?”他终是试探着开口问道。

几秒后,听筒里传来慕骞尧没有波澜的声音:“对于做衣服,她有提过什么要求吗?关于款式,色彩之类?”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小钟回道,面现讶然。他觉得少爷今天表现得有些儿奇怪。

嗯,不是今天!事实上,自从少爷见到池语后,他的表现就很是异常。。

“那都给她做裙装吧,颜色都选亮色系。做纯色的。”小钟张着嘴,听着他家少爷在电话那头吩咐道:“除了上班的裙装给她做及膝裙以外,其余的都做成长裙。”

“喔,好的。我知道了。”小钟按捺着心中的异样,恭敬的答道。

挂上手机,他吁了吁气。

少爷这是怎么了。。

简直一反常态啊!

要说是对池语心存愧疚,那以往也没见少爷这么,嗯,这么为她鸡婆过。。。

现下少爷对池语几乎事无巨细,每件事都要亲自过问。这对心都放在事业上,十足工作狂的少爷而言,不能不说极是反常。

跟了少爷这么些年,他也只见过,少爷对雨小姐有这样的关注,这样的细心。

少爷当然也不可能是对池语突然心生爱意。。

即使,他对少爷身边那位独对少爷笑靥如花,温柔可人。对其他人,诸如他,总是睥睨而视,极之傲慢的齐小姐,没有什么好感。

可就男人的审美观而论,他不得不中肯的说一句,就外貌来说,现在的池语那是远远不及这位齐小姐。

以少爷挑剔的性情,六,七年前,池语朝气灵动,鲜嫩得小花苞似,少爷都没能看上眼,对她怜香惜玉。

现今,池语脾性怪异呆滞,枯瘦如柴的。。

小钟习惯性的挠挠头,着实想不明白少爷的心思。

一个多星期后,别墅的衣柜里塞满了新衣。池语拿手拨弄着,看了看这些色彩丰富,质地精良的华衣美服。

有适合职场的衣服,有休闲的衣服,有正式的,有家居的。分门别类应有尽有。她不甚起兴的看着,面上没有一丝笑容。完全不见年青女子,看到漂亮衣服时会有的欢欣喜悦之情。

慕骞尧为了让他自己良心得安,也是够下血本的了。

她这几日,天天喝中药。那位满头白发,面目慈蔼的方老,听说是位国手,在杏林界赫赫有名。

慕骞尧不但请到了人,还让人屈尊亲自到了别墅为她看病诊治。这中间需要花费多少银子,不言而喻。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喝中药。她只想喝酒。

现如今的她,要的不是清醒,要的不是精神。她要的是麻醉,要的是沉睡。

但每每那位神情质朴的家政吴阿姨,都会很仔细的为她熬煎好药。端到她面前,一脸恳切的望着她。

她不喝,人就不走。

她知道,这定然是慕骞尧有特地吩咐过的。

对着那中年妇人巴巴望着她的眼神,她做不到无动于衷。但她心底对慕骞尧这种变相的“挟制”,很是恼火。

她讨厌他安排她的生活。

却苦于没有钱,没有机会能自行离开。她甚至连买瓶酒的钱都没有。

实际说,慕骞尧将她的一应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极是周到。她不需要有任何额外的花销。事事都有小钟给她打理齐备。

可她需要酒啊!

她需要酒精带给她的快慰。

然她只得忍耐着,克制着。

只因决定留下来,不单是经济上的无奈,她更有另外的考虑。有些事,她想要探寻个究竟。

而她要弄清楚心底的那些疑虑,就只能呆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机会见到她想要见到的人,求证她想要求证的事。

不过,平心而论,国手果然名不虚传。她才吃了几帖中药,便觉得精神好多了。就连晚上的噩梦,也发作得没那么频繁了。

第13章

刘欣端坐于慕氏总裁会客室,她尽力维持表面的镇定,看着对面正微垂头翻看她履历的男人。

此刻,她的心情远不如她外表显现出的镇静。她本是个极为自信的女子,长得漂亮,学历高,专业强。一路来都是别人羡慕与称赞的对象。

由此,她素来自视甚高,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无论在什么场合,面对什么样的人。她都能泰然自若,淡定自如。

可今天面对眼前这个商场上,声名赫赫的慕氏掌权人——慕骞尧。她却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紧张。

这个男人英俊得出奇,也傲慢,冷淡得出奇。

当他用那双漂亮,却似乎没有一丝温度的黑眼睛,犀利的审视的看着她的时候,她竟然感到了些慌张与无措。

这是她自小到大从未有出现过的情况。与他共处一室,她罕有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她是心理医生,可在这位慕先生面前,她居然失去了冷静。。

面前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无比,但气场冷冽,瞅着甚而很有些阴沉森然之气。一看即知不是善与之辈。

“钟先生已提前与你说清楚了,你的工作性质,我就不多赘述了。”慕骞尧抬头看着这位毕业于哈佛大学,取得过心理学博士的心理医生,淡声言道:“我希望刘小姐能遵守信诺,说到做到。”

他说着,定睛看着刘欣,表情冷肃。

“当然。”刘欣抑制住心头的紧张情绪,力持冷静的回答道:“请慕先生放心,不论我听到了什么,了解到了什么,我都会守口如瓶。不该说的半个字也不会从我嘴里透露出去。”

她说得非常直白。在慕骞尧直直的近乎冰冷的眸光盯视下,她不得不直白。。

慕骞尧淡眼看她,缓声道:“那样最好!响鼓不用重锤,刘小姐是个明白人,我相信你。”

闻言,刘欣望着男人冷淡的眉眼,心道,他这算是最终拍板,对她认可同意了。走出会客室后,刘欣轻轻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方始松懈下来。

直到见了慕骞尧,她才意识到自己接下的这份工作,也许并没有那么容易。

这位英俊冷漠的慕先生,比之他那位面相忠厚的下属钟先生,可是完完全全的两路人,难缠得很呐。只是这份工的报酬亦同样优渥得很。这令她无法拒绝。

第14章

清晨,池语换上了一身职业套裙,等着小钟来接她。今天是她第一天去慕氏上班的日子。她即将成为慕氏集团人力资源部的一名基层文员。

她没有半分财务方面的专业知识,也做不来需要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行政与工会工作。由此,她在看过小钟拿给她的慕氏企业员工手册里,关于各部门职务具体工作岗位的介绍后,最终选择了人资部。

人力资源部,本来是一个需要与人频繁打交道,日常互动的部门。但其中做相关信息资料的采集与整理归档工作的文员,却并不需要与人产生过多的交流。

其主要工作内容基本都是对着电脑。而这便是她选择这个岗位的原因。

不一刻,小钟在约定的时间,准点到达了别墅院门前。

待看到池语时,他不由一愣,但觉眼前一亮。有几天没见她了,这会瞧她竟彷如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

他笑着打量她,很高兴看到她身上出现的这种转变。这些日子以来,池语在吴阿姨的监督下,每日服用方老开的汤剂补药。虽然还是身子瘦削,不见长肉。但气色却是明显有了好的改善。

原本苍白若纸,寡淡无色的脸容变得红润了不少。比之身体的纤细单薄,她的脸上倒是添了些肉气,瞅着显见的饱满了些。使得她看上去不再瘦得怪异,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多了。

而那一头板寸长短的头发,也渐进的长得长了些,贴着她的瓜子脸竟然十分的服帖,十分的,呃。。

好看。

小钟挠挠头,看着眼前一件领口设计分外雅致的白衬衣打底,与一身量身打造,剪裁合宜的浅灰色小西装款职业套裙的姑娘,越看越觉得她别有一种吸引人的美,一种近乎矛盾的美感。

脆弱又极具韧性的美。居然亮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一路上,池语感受到小钟时不时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偏头看向窗外,未予理会。她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她的精神好了很多,而前几日,在闭经近两年后,她头一次来了月事。

很快到达慕氏后,小钟将车驶进慕氏大厦的广场前泊好。尔后下车打算领着池语去报到。一抬眼,惊讶的看见自家少爷,携着汪陈两助理站在办公大楼的入口处。

池语也看见了,下一瞬她别开眼,跟在小钟身侧,一贯的目无表情。

“少爷。”行至近前,小钟恭敬的对着慕骞尧打着招呼。

心下疑惑,少爷这是在等候什么人吗?

接着,他的疑惑便转变成了惊诧。

因为慕骞尧在淡眼瞥过他身旁的池语后,即刻折身长腿一迈,大跨步率先朝着电梯行去。

小钟:“……”

少爷这不会是为了池语而专程等候在此吧。。

他心底立刻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少爷这实在有些太反常了!

而且,瞅少爷这行进的方向,竟似乎不准备去乘坐他自个的专属电梯。望着那高大俊挺的背影,小钟心底的异样感愈加浓厚。

待他与池语走去电梯前,果然发现他家少爷站在员工电梯中,而陈助理正按着电梯的开门键,电梯里包括他的少爷,以及其余几位慕氏的员工正望着他和池语。

慕骞尧站在电梯里侧,看着他二人。小钟对上慕骞尧黑幽深沉,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当下不敢迟疑,走进电梯。

他身旁的池语身姿轻盈,轻如丝絮般无声无息的飘着一样跟进了电梯。微垂首站立在慕骞尧的身前。

电梯里的几位慕氏员工也是想不明白,自家老板今天为啥要坐员工电梯?

都想着与自家这位平素难得见上一面的老板打个招呼,可面对着老板冷淡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硬是出不得声。。个个下意识低头,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好不尴尬。

慕骞尧垂眸整好看着池语白皙纤细,天鹅般弧度美好的脖颈。她背对着他站在他面前,安静得几无声息。

他敛着眼看她。她长高了,这般微躬着身子,只穿着平底女鞋竟也快要及得他的肩了。且多日不见,这回瞅着她的脸色,确实好太多了。看来,那位方老果真名不虚传,不枉他砸重金请其出山。

不多时,电梯停在了六楼,小钟转回头对着慕骞尧轻道:“少爷,那我先带着池语过去了。”

慕骞尧微微颔首,黑深的眸子却是望着始终不出声,亦不回头的池语,眼神莫测难懂。直到电梯门合上,那纤细的身影消失于他的视线之外。

他眉眼深敛,面色无波的看着电梯上行。

池语在人资部的工作极是顺畅,有专门的老员工手把手的带她。她不用看人脸色,没有遭遇任何职场新手,会遇上的排挤,更没有人,会支使她,指派她去做她本职工作以外的事务。简言之,她没有遇到任何的职场“潜&规则”。

人资部众人显然有被事先知会过,对待池语态度友善而审慎。。

便是以急躁脾性闻名慕氏的人资部长——余亚兰,对着池语亦可称之耐心和蔼。

只他们对她表现出和气面色的同时,也与她有着清晰可见的距离。

这中间只有一位与她前后桌,职务相同,亦是新入职的刘小姐待她不一样。

这位刘小姐对她特别亲善,不管她脸色如何冷漠,都仿似毫无影响。依然能全无芥蒂,笑容亲和的与她聊天搭讪。

这让池语倍感困扰。

她宁愿刘小姐能若人资其他同事那般,有距离的对待她。那种距离让她舒适而自在。

这一日,她走去洗手间,好巧不巧,听得里面蹲厕的两人正说着她的名字。

“诶,成琳,你说池语她到底什么来头啊?”

谁知道呢!看不透。反正吧,应该是有后台的吧。你瞧她穿的衣裳,端看那质地也知定是高端名牌货。还天天有钟助理做她的专职司机,接送她上下班。”

“可你要说她有后台,那她又为什么会做基层文员的工作呢?”

“所以才说看不透嘛!不过,也许只是为了体验下基层的工作吧。应该很快就会调任的,你没看见接送她上下班的司机——钟助理,之前可一直都是慕总的专职司机呢!”

“是啊!那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心血来潮空降过来体验生活吗?”

“说不准,或者根本就是慕总的私密情人。”

池语听到这里,低垂着眉眼,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洗手间。

而洗手间的八卦仍然低声继续着。

“这我没看出来,我觉得也不象。我就没见慕总与她一起出现过。站在慕总身边的可都是他的正牌女朋友齐小姐。”

“所以呀,这种情形下,他俩要真是情人公开场合更要避嫌了,能让你看见嘛!”

“可是一直跟着慕总的钟助理,突然成了池语的专职司机。这样高调的安排,齐小姐难道不会知道,不会起疑吗?”

“嗨,豪门这种男人左右逢源,享齐人之福,正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委曲求全忍气吞声,佯作不知的风&流韵&事儿不知凡己,多了去了。再说了,你看咱们慕总那条件,纵是齐小姐长得再好,家室再好,也未见得能拴得住。”

“但我看慕总不象那种性&喜渔&色的花花公子呢。反而象个禁&欲系的性&冷淡。。

不说他对别的女人,正眼也没瞧上一眼了,我瞅他对齐小姐也看不出有多少热情头来。倒是齐小姐粘得紧。说起来,我觉得这个池语与慕总的气质倒蛮相近的,都冷冰冰,冷冷淡淡的。”

“嗯,你这看法于艳她们早说过了。诶,你说池语好看吗?”

“我觉得她还不错吧,有种说不上来的,怪怪的美。很有些国际超模走秀时的冷美人气质。酷酷的,仙仙的。”

“唉,我好羡慕她的身材,又瘦又高。感觉她就是那种传说中吃不胖的体质。我见过她吃饭,吃得可是不少!”

“对哦,好命哦,不象我们成天为减肥而烦恼。。还有啊,我觉得她的发型真的很特别,很好看诶,正是国外正流行的精灵头。天天看着她,我都想去换一个这样的发型了。”

“别!千万别!你这念头赶紧的收住吧!真不是我要打击你,只咱们姐妹一场,我不能任你掉进沟里去。池语那头发,还真不是谁都适合,谁都能驾奴的。。

要皮肤白,五官相对立体鲜明,最重要眼睛要大!这个是重点!还要瘦瘦的有仙气。妞儿,认命吧啊!那发型池语留着好看,你要留就是灾难。。”

“唉……”

厕所里即时响起了悠长又沮丧的叹息。

……

第15章

周五刘欣坐在慕骞尧办公室,向他进行每周一次的工作进展汇报。

“很抱歉!慕先生,”刘欣望着男人幽深到有些阴郁的眸子,尽量语气平稳冷静的与他说道:“这周还是老样子,没有取得新的进展。池小姐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她的防备心理很重!要接近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慕骞尧淡着脸色听着她的话。她说的是废话,但却也是实话!

他想着池语那张清冷得没有表情的脸,听刘欣继续言道:“慕总,可以肯定的是,池小姐曾经受到过极其严重的心理伤害!

并且因为这种巨大的心理创伤,导致她现在的自我封闭。而我认为不单如此,池小姐很可能已经有了轻微的躁郁症倾向。”

其实这话她之前已经说过了,那位池小姐正如她所言,极其的不好接近。几乎不搭她的话,总是她说着,池语神态冷淡的听着。除了点头,摇头这些简单的肢体语言,池语根本都不出声。

然饶是此,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她还是看出池语眼底的压抑与厌烦之色。那多半会出现在她跟她说话说得太多,跟得太久的时候。

或者说是池语觉得她说的太多,跟得太久。。

“慕先生,”她以一个心理医生的专业角度说道:“如果我能知道池小姐以前经历过的事情,也许能对她的心理状态有更深的了解,从而”

“她若愿意告诉你,你自然会知道。”慕骞尧截住刘欣的话头,神色淡淡,却眸色深沉的对着她说道:“在此之前,请刘小姐多多关注她,多多开导她。”

“这是当然!我会的。”见状,刘欣只得打消了心中的念头,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对这位慕先生,她已然很是了解。端的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十足上位者的强势。只她心底无奈!这差使还真不易做。。

这般讳莫如深,亦不知那看着冷情冷面的池小姐,究竟都发生过一些什么事儿?不能弄清当事人心理症结的源头,当事人又极是顽固,不予配合。。。

唉,只能交由时间慢慢来了。

横竖,这位慕先生给的钱多,也未局限时间,足够她耐心的对待池语。

刘欣离开后,人资部长余亚兰紧接着坐在了慕骞尧的办公桌前。

“池小姐的确非常聪明!”余亚兰由衷道:“她学得很快,现在基本已完全上手,不需要人带了。”

原本对池语的空降,余亚兰心底是颇有微词的。

一个高中都未毕业的人,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嘛。。

可是池语这个姑娘,虽然少言寡语,脾性木讷冷淡。但在工作悟性与能力上确实令她刮目相看。

余亚兰走后,慕骞尧薄唇微抿,手指惯性的轻敲着桌面。半晌,他的嘴角逸出一抹极细微,极浅淡的笑纹。那笑纹转瞬即逝,顷刻间便被他惯常的冷然面色给抹了去。

周日,小钟开车送慕骞尧去参加一个宴会。

工作日他遵照少爷的意思,负责接送池语上下班。逢到周末他便回到慕骞尧近前,听候吩咐。

因为池语喜静,不上班的日子,她便足不出户宅得不行。压根不需要用车。

而到周末后,家政吴阿姨便需要上全日制的班。她会一直陪着池语,直到天黑才能回去。这当然也是慕骞尧的意思。

事实上,他正考虑着给池语找一个,晚间能陪着留宿的人。只是迟迟未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小钟找的一个个候选人,都在他的严苛与挑剔之下,被悉数否决。。

此刻,临近傍晚,小钟正载着慕骞尧准备去齐家接齐思婕。今日的饭局比较隆重,作为慕骞尧的官方女朋友,齐思婕当仁不让,会是他携伴出席宴会的第一人选。

何况,齐思婕出身大家,举止优雅进退得宜。很是擅于应对这类豪富间,交际应酬的酒会。实在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女伴。

车行至半途,小钟接到吴阿姨的电话。

只听了几句,他已面色微变。

放下电话后,他悄眼自车内镜中觑了一眼后座的慕骞尧,眼见少爷低垂着头,面色淡然,正顾自看着腿上的文件,似对他刚才的这通电话全不以为意。

他蠕动着唇,欲言又止。到底将喉间的话给咽了回去。心道,还是待接到齐小姐,将少爷他们送至宴会地点后,他再去处理的好。只因此事,他认为少爷不知情比知情更好。

真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对于池语的事,有他去做就行了,他自是会尽心办理。他这般想着,遂打定了主意继续平稳的开车。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料,几秒后听得慕骞尧眼也不抬的淡声问道。

小钟犹豫的当口,慕骞尧已是抬起头来,深幽的眸子直直的望向小钟的后脑勺。

感应到少爷的视线,小钟心下一凛,他小心的自车内镜中,对上了他家少爷黑眸沉沉的眼。

“是吴阿姨来的电话,池语那边出了点小状况。”在慕骞尧的盯视下,他不敢再隐瞒。当下将电话内容,一五一十如实的禀报给他家少爷。

慕骞尧听着,面色立时放冷下来,使得他淡漠的脸愈形冷峻,便是小钟瞧着也不由心生畏惧。他知,少爷这是动怒了!

而这也正是他想替池语隐瞒下来,自行去处理的主要原因。

“去别墅!”他听得慕骞尧冷声吩咐道。

“少爷,这会时间已经不早了,等接到齐小姐后,就该要赶去熊总的宴会了。池语的事,还是我去处理吧。”小钟一面开车一面谨慎的说道。

没有回应。

慕骞尧已低下了头,面色冷沉的看着文件。车内气氛陡然间变得滞闷压抑。

小钟不敢再多言,麻溜的换道开往池语入住的小区。

“下不为例。我说过,但凡关于她的事,都要知会于我,不得隐瞒。”少顷后,小钟听到了他家少爷没有起伏,清清冷冷的声音。

慕骞尧说的清淡,但小钟知道这是少爷给他的示警,也是少爷网开一面,给他留的机会。

第16章

诶,少爷这是?小钟心下着实讶异。

少爷现在缘何对池语的态度好像换了一个人?

竟似乎,似乎。。极是在乎!

对的,就是在乎的感觉。

以少爷的冷淡性情,这些时日来,他对池语的关注委实有些过头了。

真的只是因为愧疚,因为想要弥补吗?小钟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个微妙的反常。少爷对池语给他的感觉,不单只是歉疚为了补偿。

若只是如此,少爷大可象池语初出狱时那般,给她别墅,给她银&行&卡。安排好她的生活,确保她衣食无忧便罢。

但现下明显不止于此。只少爷具体是个什么心思,他却是说不上来。总不可能是少爷对池语上了心吧。。

小钟即刻甩掉心底这蓦然而生的荒谬念头。要说少爷对池语起了男女心思,确乎有些牵强了。如今少爷多是暗地关心着池语,与她正面打照脸的次数屈指可数。无论如何,总不能是少爷暗恋上了池语吧。。。

虽然现在的池语已彷如脱胎换骨一般,一天比一天漂亮。尤其的肤色白净,高挑个儿大眼睛,瞅着还挺扎眼。

但少爷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呢?

小钟想不出所以然来,一面揣着满肚子的困惑,一面驱车行进。行至中途,慕骞尧的电话响起。

“暂时过不来了,我这边临时出了点状况,需要及时处理。我处理好后,再给你打电话。”慕骞尧淡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说罢,很快的挂断了电话。

小钟心知这定然是齐小姐的电话。

待挂了电话后,慕骞尧黑眸低垂,拿指支着额头略作思忖后,又拨了个电话:“熊清,我大概要晚点才能到了。”他慢声说着:“嗯,临时出了点事。”

略停了停他接道:“不用等我,我尽量赶过来。”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池语所住的别墅院门前。

正立在门前翘首以盼的吴阿姨,在他们下车后便迎了上去。

她满面焦急道:“池小姐,她在房里。”

继而,她瞟到慕骞尧冷沉的脸色,不觉放低了声,不无冤枉又甚为心虚道:“池小姐她反锁了房门,我,我进不去,实在没有办法阻止她。”

唉,她是万万没料想到,池语今天会有这么一着啊!

在她说话间,慕骞尧已抿着嘴,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门,径直往楼上卧房行去。小钟安抚的对着神色因慕骞尧的冷脸,而变得愈发惊慌与忧虑的吴阿姨点了点头。尔后赶紧跟着走了上去。

慕骞尧面沉如水,轻声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房内无声无息,毫无动静。

慕骞尧眸色阴沉,不紧不慢持续的敲击着门。身后的小钟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却是不敢多言。

“把门弄开。”半刻后,慕骞尧沉声开口。

小钟不敢迟疑,当下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三两下,便熟练而利落的将自内紧紧反锁的卧房门,拧开来。

门一开,一股醇郁的酒味儿瞬时扑鼻而来。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浓醇的酒香。而面向窗背靠着床,背对着他们席地而坐的那个人影,一动不动。

慕骞尧只望了一眼,便以身体拦住了正规规矩矩,站在门外的小钟的视线。

“到楼下等我。”他简短出声道。

“是,少爷。”小钟纵是担心,此时此际亦断不敢多问。

他由来被教导的都是要服从,违逆慕骞尧的指令不是他的习惯。甭论,还是明显不悦,周身冷肃的慕骞尧。。

门被轻轻合上了。

慕骞尧随手按下门边的开关,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他凝着眼,神色莫辨的看向床边,那不曾动弹的人影。

她微耷着头,原本白净的脖间与裸&露了近乎一大半的后背肌肤,已然沾染了酒色,一片粉红。在明亮的光影下,粉粉&白白,仿若白&粉色的琉璃,透明一般发着光。

随即他的眸光转向地面上,那滚落进他视线里的两只空酒瓶。他那幽深漆黑的眸光,立时愈形的墨沉。

他缓缓的,一步一步向着人影走去。明明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走起路来,却是大猫般轻盈无声。

下一瞬,他便站在了她面前。

慕骞尧看着她微垂的墨色头颅,看着她泛着红潮的脸。此刻,她阖着眼。那黑亮密集,分外纤长的浓睫,小刷子一般的低垂着,在她粉色的眼底形成了一圈深深的阴影。

慕骞尧的眼睛在看到她敞开的领口时,他的眼神变的更暗。但他面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的冷静。让他那张白皙英俊的脸孔,显得矛盾莫测,格外深沉。

他也不靠近,也不出声唤她,只立在她身前,定定的瞧她。很显然,她喝得不少。就地面上的酒瓶来看,她不但喝得多,也喝得急。

甚至,她纤细修长,白得通透般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瞅着无端令人感觉有些个神经质的右手,还抓握着小半瓶的酒。而床边另余一瓶未开封的酒,与她的身体并排安静而立。

时间在静寂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慕骞尧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手机,冷漠的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当即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而坐在地上的人影,却是因为这突兀响亮的手机铃声,迟钝的睁开了眼睛。

池语昏昏然抬眼迟缓的看向眼前的男人。她黑眸氤氲眼神放空,醉意蒙蒙的眼底只有茫然。她望着他,象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眸光迷蒙而呆滞。

好一会后,她似是极不感兴趣的垂下眼,面色漠然的抬手就要将手头的酒送到嘴边。

可是一只大掌凌空截住了她的手。。

喝酒受阻,池语睁着醉眼,不耐的抬头。对上面前这个莫名其妙,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不速之客的眼睛。

她不出声,只使力挣动,对方稳如磐石,她毫无办法。

慕骞尧亦不出声,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他专注的盯着她,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眼神阴郁而压抑。

“放开我!放开!”久久不能挣脱,池语忍无可忍,瞬间被点燃,失控得气怒大叫。

下一刻,慕骞尧放开了她,却是取过她手中的酒,连同地上未开封的那一瓶一起,迅疾的走去了房里的洗手间。毫不迟疑的将酒全部倒进了马桶里。

池语摇摇晃晃的跟着他手里的酒,走到洗手间,看到这一慕后,她失声尖叫。声音大到楼下的小钟与吴阿姨面面相觑,俱感心悸。

不知上头这都是发生了什么事?

偏没有慕骞尧的吩咐,都不敢擅自上楼去看个究竟。

房内分明已经喝醉了的池语,象个酒疯子似,死死的瞪着慕骞尧。

“你凭什么?凭什么倒我的酒!凭什么限制我!凭什么管我!”她大声质问,神情激狂,几近歇斯底里。

“凭什么?”慕骞尧上前一步,逼近她身前,抓握住她的双肩,语声沉沉:“凭我是你的仇人!你只有好好的爱惜身体,活得长长久久,才能报复我,才能折磨我!不是吗?”

他的声音里竟然有着显见的苦涩。

听着慕骞尧的话,池语半是清醒,半是迷糊。

她瞪着大眼睛,象一只执拗的愤怒的小兽,狠狠的瞪着他。少顷,她低下头去,张嘴咬住了他的手臂。

第17章

池语死死的咬着,使足了她全部的力气。几乎是立刻空气中便飘散出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慕骞尧纹丝不动,任由她咬穿了他的皮肉。冷峻的脸孔上除了一双黑眸眼神极暗以外,他的面上可谓淡无表情,象不知道疼似的,眉都没有皱一下。

池语亦然不再乱动,只固执的维持着咬人的动作。她有些发喘,才将过于激动的情绪发泄,以及愈发晕沉的酒意上头,都让她感觉到越来越深重的疲惫。

直到由唇齿间渗入嘴里的血腥味益发的浓郁,让她感到不适,她终于乏力的松口。继而,她拂开他,循着身体的本能想要折身去床上歇着。

她头昏的厉害,不甚清明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床睡上一觉。

慕骞尧望着她,眸色暗沉深如潭水。但却是没有拦她,顺着她的意放开了手。

池语脚步虚浮,摇晃着前行。

下一刻,她身子腾空。

慕骞尧影子般欺身上来,一把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池语没有挣动,没有叫嚷。她懒怠的看他,随后移开目光,空寂的眼里唯余倦意。

慕骞尧抿着唇,将她放到床上,为她调整枕头盖上被子。

在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中,池语睡意愈来愈浓,醉意愈来愈深。她眸色迷瞪的看着眼前男人墨黑的头颅,刚毅的下巴,高挺的鼻子,浓黑的眼睛,浓黑的眉。

她迷糊的想,这人是谁?

好像挺熟悉,又好像全然的陌生。

再然后,她合上眼,陷入黑沉的迷梦里,人事不知。

第18章

慕骞尧立在床前,不顾手臂的伤口,沉默的凝神看着眼前人面色酡红的睡脸。他看着她,面上神情阴郁。

此刻,他心底不期然间有着与池语相同的感受。面前这个女孩于他亦然似熟悉,又似陌生。且仿似每多见她一次,这种陌生的感觉便要愈加的深刻一些。

尤其刚才抱着她时,触手的柔软让他恍然惊觉,她其实已不再是个女孩,早不是那个记忆中的女孩。

她根本已是女人的模样。

虽然青涩依旧,却不再有女孩子的稚嫩娇憨。冷凝的眉眼间已沾染上了属于女人的风情。即便她寡淡的表情,让她的脸看起来只是一个木美人的脸。

可是,美。

的的确确是属于女人的美。

甚而超越了寻常所能见到的女人的美。

美得如此特别,别样不同。令他,令他……

慕骞尧看着池语的睡颜,想着方才抱着她时心生的异动。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高挑纤细,可是柔软异常。抱在手里软绵绵,猫儿一般。出乎意料,竟全没有削瘦硌人的不适骨感。

心念转动间,慕骞尧眸子微闪,再看了眼池语后,他拧着眉举步向门外行去,几步便到了门前。他未有回头,随手关上门边的灯,接着在一室暗黑的静寂里,反手轻阖上了门。

下得楼后,楼下正暗地忧心焦虑的小钟,一眼便看到了他家少爷左手臂上的血色。他看了看少爷神色难辨的脸。乖觉的什么也不问。只管与吴阿姨打了个眼色,让其在家用医药箱里,取些必要的止血物什。

同样一脸忧色的吴阿姨灵醒的赶忙进屋去寻。

却不料,慕骞尧径直向停靠在院门处的车子走去。显然没有再逗留的意思。

小钟只得赶紧跟上,他知少爷这是要赶去熊总的宴会。这会已然迟了太久。

不及上车便听得慕骞尧淡声分派道:“从明天开始,你找个人专职守在这里。负责在池语出门时跟着她。”

他一面说一面就着小钟打开的车门坐进车里。

待小钟上车后,慕骞尧接道:“从今往后,不许她再碰一滴酒。”

“是,少爷。我知道了。”小钟恭敬应声。

车行上路后,慕骞尧面上的深沉敛去,恢复一贯的淡然神色。他扯了扯领带,慢声添了句:“选个机灵点的。平时不要惊扰到她,除非她又买酒或者遇到麻烦。否则,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好的,我明白。”小钟的确是明白了。

此时此刻,他不但完全明白了慕骞尧的语意,也对他家少爷对池语的用心,似有所悟。他之前的异样感,眼下都有了确切的答案。

少爷这怕是……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用心至此,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仅仅是歉疚,于他家少爷的冷情性子,是断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转念再想想,少爷与池语之间的恩恩怨怨,小钟的心感觉到沉重。

唉,造化弄人!

这两人今生今世能有可能吗?

池语对少爷的心结,他可是全部看在眼里。而少爷心底对此只会是更加的清楚明白。

所以,这会不会是少爷刻意不与池语见面的更深层次的原因呢?

明明关心她,却不肯多见她。

之前,他一直以为少爷,大约是因为太过明了池语不想看见他的心情。由此,不愿过多的刺激她。

但现下,小钟觉得大概并不是他曾以为的那么简单。

他家少爷的心思藏得太深了。从来情绪不会彰于形外的一个人。若非少爷自己愿意表露,谁又能看得出来。。

第19章

行至中途,小钟到底是在市区一家医院门前停了车。

“少爷,”他回头恭声道:“还是先将伤口处理一下吧。”

少爷左手臂的伤口处仍旧腥红触目,那一块的衣袖都晕染得红透了。可见那伤口不小。他晓得这定然是池语伤的少爷,也定然是有少爷的默许。否则,瘦弱如池语又哪里能伤得到少爷呢!

慕骞尧垂眼看了看,没有拒绝小钟的提议,进医院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处理。当小钟近距离的亲眼见到他家少爷手臂上的伤处时,不由暗地抽了口凉气。。

池语这一口可真是下了狠心,半点没留情。。。

被清洗后的伤口皮肉外翻,那牙印深得清晰可见。咬得这般的深,小钟想,少爷这牙印怕是消不掉的了。铁定会留下印记。

趁医生给慕骞尧做伤后处理时,小钟悄眼觑了觑他的面色。但见他家少爷眉目深敛,脸上是贯来的淡然平静,贯来的不动声色,瞧不出丝毫端倪,瞧不出丁点的心绪。

他不禁暗自叹息。

惟愿少爷不要陷得太深!

对已发生的过往前尘,池语定然不能释怀莫可相忘。无论怎样,今时今日少爷对她的心意,于他二人俱不是好事。

少爷与她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难有未来,难得圆满。

反正,在他看来,少爷这腔心事怕是要交付流水,空付时光了。

如此一番耽搁,待到齐家时,已是晚八点过。

同样心事重重的齐思婕在接到慕骞尧的电话后,便一直在等。而在看到慕骞尧的那一瞬间,她便敏感的一眼就察觉到他的手臂受了伤。

“骞尧,你怎么了?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她凝重着面色,快步走到他身前,轻抬住他的左手臂,不无关切的问道。

一面问,一面已是伸手试图卷起他的袖口看个究竟。

“没事,小口子而已。”慕骞尧拍了拍她的手,不着痕迹的止住了她的动作,语气极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在她还要欲言的当口,他面露浅笑,低道:“走吧,时候不早了,熊清那还得去捧个场。”

看着他即便笑着,仍显清冷的脸色,齐思婕纵使满腹的疑窦,也开不了口。

坐进车中,两人亦没有交谈。齐思婕倒是想说话来着,可慕骞尧明显不欲被打扰的沉思模样,让她几次张口,终是只能闭嘴作罢。

她看着男人英挺的侧脸,深刻的感受着他对她视若不见,毫无掩饰的冷落。心口愈加激涌的酸涩,无以言表。

这些时日以来,她是越来越弄不明白这个男人了。他在她身边,她却觉得他越来越遥远。比以往益发遥远,益发不可捉摸。

什么叫“咫尺天涯”,她体味深切。这四字说的就是他和她。

她与他的关系,以前是不近不远的耗着。现在更是食之鸡肋淡如白水。

这个“鸡肋”是她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客观的点评。除了“慕骞尧女朋友”的这个虚名,她完全感受不到他是她的男朋友。

他不爱她,毋庸置疑。

可悲的是,她却做不到离开。她舍不得放弃他。也没准备放弃他。她可以忍,也能等。只要能最终得到他,拥有他,一切的付出,一切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至于近日里慕氏的那些传闻,那个神秘的奇怪的人资部女文员?念及此,齐思婕手指泛白,无意识的紧紧抓握着手提包。

她会弄清楚的!

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和那个女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都会查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第20章

自那日后,池语再不用挖空心思,想方设法的弄钱,再不必以物易酒。因为她即便有钱,即便能拿物件换钱买酒,也是买不了的了。

对于慕骞尧此举,她的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小钟的欲言又止,吴阿姨时不时会悄悄投向她的探究疑虑的眼神。

其间的意味,她心下明了。全都明白。

可懒得理会。现在不论慕骞尧怎么对她,她都无所谓。她只是在等……

等一个人,等一个时机,等一个真相。

第21章

周二,午间,慕氏食堂。

“池语,”刘欣端着餐盘不请自来的坐到照旧独坐一隅,正垂头用餐的池语身畔的空位里。

她笑眯眯的看了看池语的餐盘,旋即状甚惊喜的冲着不曾抬头,对她的接近惯常的无动于衷,顾自安静吃饭的池语,语气热情的寒暄道:“这么巧,你也爱吃香菇和豆腐呀!我也是诶。看来我们的口味真的很相近啊,你瞧,我俩今天打的菜,差不多又是一样的哦。”

闻言,池语动了。她抬头,看着刘欣不说话。

刘欣望着她这双眼瞳异样的黑,眸光异样冷漠的大眼睛,心下无端的感到些赧颜。

唉,这位池小姐周身的冷淡气质,与那位高高在上的慕先生竟似殊途同归,如出一辙。

一样的令人感到不自在。

池语淡淡的看了会刘欣,没有开口。她一语不发的低下头,吃自己的饭。

刘欣却因她那虽无比淡漠,可分明已洞悉她的用意,全然看穿她把戏的眼神,而倍感无奈,甚而是感觉愈加的挫败。

池语简直油盐不进。。

想靠近她,取得她的信赖,从而打开她的心扉,以达到慕总所要求的用意:帮助她,开导她。实在难乎其难。

这些时日以来,自己千方百计的与其套近乎,然始终不得进展。就连收效甚微也谈不上。。

因为压根就没有丝毫的见效。。。

便是心理医生也得有的放矢,池语如此的自我封闭,她亦然黔驴技穷,无计可施。是以,空耗了这多天,始终未得其法。偏又不能对其施展她那些专业的方法与技术。

虽然慕总对此并没有额外说明,但她很笃定,慕总不会喜欢她对池语用那些招数。那位神情同样冷然的慕先生,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池语有着非同一般的重视与在乎。

只令她不解的是,他关心池语,但两人之间却是形同陌路,看上去生疏至极,毫无交集。且这两人间好似充满了秘密。

慕总只字不提池语的过去,讳莫如深。

池语更不消提,这姑娘根本都不说话。几乎比影子还要安静。。

由此,她迫不得已使用最笨的法子。。

紧迫盯人法。。。

不恰当的说,她此举很有点遵循“烈女怕缠郎”那意思。池语性情孤僻,不喜与人打交道。除非必要的工作接触中,那些简短的应答以外,再难听得见池语的声音,这姑娘活得象一棵植株。

面对这般冷凉的冰美人,她唯有用热情去暖融,去感化。甚至为了取得池语的认同,能与其搭上话,营造出一些共同的话题。她暗地仔细的观察她,处处投其所好。连工作日里的每一顿午餐,都与池语打同样的菜式。

然而,没有用。。

至少目前看不出任何效果。

刘欣无奈的看着埋头沉默吃饭,神态间写满“闲人勿扰”,整个的身体语言,显见得满满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池语。心内无声叹息,自我宽慰:慢慢来。尤其对于池语这样,明显是创伤型心理障碍患者,更需要有十足的耐心。

再则,要真那么容易做到的事,也便不值得慕总砸重金雇请她了。

池语吃罢午饭,照例拐去慕氏后方的竹林处。那里静谧清幽,午间的休憩时间,她喜欢在那里呆着。

刘欣没有跟着。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她自是比旁人更懂得适可而止。所谓物极必反,即便紧迫盯人,也得把握适宜的度。否则,必将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要知道,池语身上已经有躁郁症倾向,她不能太踩其底线。不然,怕是会更难接近于她。

池语蹲在竹林的廊道间,神情寡淡的垂首发呆。

一会后,她有被窥视的感觉。

她有些厌烦。

循着直觉,她眼神不耐的抬眼望去。触目所及处,她紧绷的面色当即缓和下来。是一只猫。

一只半大的,毛色黄白相间的猫。

那猫儿正在她身前不远处,微歪着个小脑袋,圆骨碌碌的一双猫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瞧着她。那双澄亮懵懂的眼睛里,有好奇,也有着小兽本能的警觉。

池语直直的对上猫儿的眸光,半晌后,她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笑容。

继而,她缓慢的转头,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随手捡拾起右侧地面上的一小截枯树枝,朝着猫儿一上一下的舞动。

不一会,那猫就按捺不住蹦跳至她近前,分外活泼的随着她手中扬起的树枝跳跃,一忽儿高一忽儿低的追逐,扑腾,乐此不疲。十分的活力充沛,欢脱不已。

渐渐的,池语咧开嘴,脸上笑意愈盛。到后来,她忍不住“呵呵呵……”笑出声来。

慕骞尧面色无波,只一双眼黑涔涔,旋涡一般的深。他捏着望远镜,看着视野中那张欢笑嫣然的脸,眸色深沉。

这是自他与她重逢后,他第一次见到她露出不同于木然冷淡的神情;

第一次见到她久违的笑脸;

也是第一次从她身上感觉到曾有过的熟悉。

此时此刻,她笑得仿若回到从前。那双黑漆冷淡的眸子里,不再淡漠,不再是空蒙蒙的冷寂。

第22章

慕骞尧立在窗前看了很久,凝定的视线久久的停驻在池语开怀的笑颜上。这出自真心的笑容,使得她的脸象被抹上了一层光,又似蓓蕾初绽,沾着清晨最纯净的雨露般。

美得如斯的晶莹炫目,如斯的清新美好。真个笑靥如花光彩照人,令他竟然挪不开眼。

而持久的笑意给她的脸颊,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搭着她这些时日来,调理得白得剔透,白得水润的白皙肤色,真跟抹上了胭脂一般。

红的红,白的白。红红白白,白里透着红。十足的好气色让她清丽的面容,显得粉嫩,显得生动。

此时此刻,她眉眼弯弯笑容满面,眼睛里都是欢喜,都是笑意。面色温婉而柔软。

看着这张笑脸,他的脑际不期然浮现出几年前的一幕。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猫咪,同一个人。

“少爷,它叫小俏,是不是很可爱?”彼时正与猫儿嬉闹的少女,看见他后立刻举着猫儿,对着他笑道。

那张稚嫩娇憨的苹果脸上,就如现在一般盈满了欢悦的笑意。

而望着他的那双黑白分明,清澈润泽得仿似含着水光的大眼睛,正如她抱在手上的那猫儿圆溜的猫眼一般,波光潋滟亮晶晶的。

那时,她还叫着他“少爷”。

恭敬而乖顺。

但看着他的眸光里,却有着清晰可见的倾慕与情&思。那是独属于情窦初开的少女,率真又纯稚的情&思。

慕骞尧抿着唇,自望远镜中沉静的看她。他的面色依然平淡,唯眸心闪动着莫测难明的光影。

这日下班后,池语在小钟接她下班的车子里,看见了一只小奶猫。就在后座上团着。

黄狸花背,白肚皮,小脑袋上的毛色则是黄白相间。小猫看起来还是个小猫崽,大概刚满月不久的样子。毛茸茸的小身子,胖乎乎的,憨态可掬瞅着着实惹人怜爱。

看到她坐进来,这幼猫儿半点戒心也无,马上立起身跳出那藤编篮子做的小窝,摇摆着向着她的腿走过来。下一刻即目的明确的跳上了她的腿,仰着小猫脸儿望着她。

驾驶座里的小钟关好车门,回头对她笑道:“给你,养着做个伴。”

遵照少爷的吩咐,他刻意不提这猫是少爷让他给买的。一下午,他啥事也没做,尽寻猫了。转了市区好几家宠物店,才找到这只完全符合少爷要求的小猫咪。只虽未提及少爷,但小钟想,池语心底是明白的。

这姑娘不肯说话,但心底比谁都明白。

他看着池语,池语却没有抬眼看他。她正专注的垂首望着那猫儿。小钟松了口气,笑笑回身启动了车子。

就知道她肯定会喜欢的。刚才抱着这猫时,他方醍醐灌顶般福至心灵,明白了少爷为何会有那般的要求,且分毫不能将就,不能勉强。

池语靠向后座椅背,轻柔的抚摸小猫的头,抚摸它圆嘟嘟,软乎乎的小身子。猫儿喉间“呼噜呼噜”作响,它蜷在她腿上小鼻子追着她的手嗅闻着,不时伸出小粉&舌儿舔&舐她的手指,她的手心。

不一会,小家伙便安心的阖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池语看着小猫儿,这猫几乎与小俏一个模样。不夸张的说,简直饼印一般,瞧不出丁点的差异。比之午间遇到的那只小猫还要相像得多。

她看了会小猫软萌的睡相,随即敛下眉眼。

小俏是早丢了的。

在她喂养了一年有余的光景后,小俏在一个夜间出去玩耍,便再也没有回来。当时,她很伤心,连着找了近一个来月,却是徒劳无果。小俏始终杳无踪迹。后来她终于不得不死心,一个人躲着暗地哭了一场。

很快到了别墅,她在下车前,将腿上酣睡的小猫,小心翼翼的放回它的猫窝里头。那猫动了动,歪过头又睡了。

池语看了看它,就着小钟打开的车门下了车。

见她没有提那猫篮子,小钟有些讶异。

他正待躬身进去帮着她连猫带篮子的取出来,给她提进去时,池语回头。她对着他微启唇,清清淡淡两个字:“不要。”

小钟闻言,不由愣住。

池语却是已顾自向屋中行去。她的面上再无才将在车上时的柔和表情,而是恢复了冷漠的神色。

如今的她不需要陪伴,也不想要牵扯上任何的情感羁绊。便是宠物也不能。

不要!不要!统统都不要!

慕骞尧接听着小钟的电话,黑眸幽深神情阴郁。

“少爷,那这猫要怎么办?”小钟将事情知会过后,望着身旁猫篮子里圆瞪着的猫眼睛,颇是为难的问道。

“带回宅子里养着吧。”沉默了好一会后,慕骞尧语气冷淡的回道。

挂了电话,他坐在车内眸色更见阴沉,眼底浓黑一片。蕴满了化不开的阴翳。

“开回家吧。”顷刻后,他对着开车的陈助理淡声吩咐道。

“好的,慕总。”陈助理恭声答道。

对于老板突然取消与齐小姐的约会,身为一个专业的助理,他向来谨遵“不多嘴,不多舌”,“多做事,少说话”的原则。

老板的私生活,作为下属,他不该有任何的好奇心。那不是他该关注的事情。

第23章

齐思婕挂断电话,脸色难看。她眼带寒霜,手指紧紧的捏着手机。下一瞬,她狠力一扬手,将手机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又失约了。

这段时,他几次三番的临时爽约。便是与她在一起,也是人在心不在。时时漫不经意,处处心不在焉。

齐思婕愈想愈是烦闷,但觉胸臆间气怒交加,却又无从发泄。她坐在梳妆台前,不无幽怨的望着镜中人的脸。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摸上自己的脸,少不得顾影自怜。

她长得还不够美么?

可明明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夸赞她是罕见的大美人。自小一路美到大,她由来自信,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对自己的容貌产生质疑。。

然而事实是他对她的美,无动于衷。她这张让无数男人们倾倒,无数女人们艳羡的漂亮脸孔,在他面前并没有任何优势,甚至可以说几乎就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除了给她一个“女朋友”的头衔,对她再无旁的优待。。

而这个头衔,她想,他大约也是不想给了。。。

齐思婕气苦的抚额,心底泛上深深的无力感。

好一会后,她方慢慢冷静下来,开始仔细的回想他这些天来的形容举动。只想了半天,却是没有想出什么特别的端倪来。

他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情绪向来不会外露。而且老实说,自认识以来,他在她面前也未有格外热情过。。

不过是客气与更客气,淡漠与更淡漠的区别罢了。。。

至于慕氏里传言,他对那位人资小文员很有些不寻常之处?

齐思婕蹙起眉头,极认真的想。

然除了他在她跟前越来越心不在焉以外,她亦没能瞧出更多的反常来。他让小钟专职接送那个女人,可他自己并没有与那女人有过多的交集。

甚而,就她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况来看,他和那女人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就没有怎么见过面。而这亦是令她感到大惑不解的地方。

只是……

齐思婕想,是时候她得去会会那位神秘的小文员了。女人的敏感,让她清楚慕骞尧的确是心里有事。

她要弄明白,他心里到底都揣着什么事?

真的与那女人有关么?

这里头究竟都有些什么隐情!

慕骞尧回到家便进了书房。他闭上眼睛窝进座椅里,静静的坐着面色沉凝。良久后,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他的冥思。而他面上的冷色,也在听到那串特定的铃声旋律响起的那一刻,即时柔和下来。

“小雨,”他马上接起了电话,语声十分轻柔的说道:“吃过饭了吧。”

电话里当下传来一个极为娇滴的女声,很是娇娇软软道:“吃过了,都八点多了呀。哥,你吃了没?”

打电话的正是慕骞尧的妹妹——现今人在日本的慕雨。

“吃过了。”慕骞尧不想她无谓担心,骗她道。

俩兄妹亲亲热热的聊了会,临挂机前,只听慕雨颇是迟疑的问道:“哥,她出来了吧?”

“嗯。”慕骞尧本不欲让她知道,不想惹她难受。是以,一直不曾告知她,池语出狱的消息。这会她既问起,便也不再瞒她。

这几年俩兄妹心照不宣,从来不会谈论池语。

“池语”这个名字,在不知觉中成为他们生活中的禁忌与忌讳。

“那她现在哪里?”听筒里停顿了片刻后,传来慕雨益发语气谨慎的问话。

“在慕氏。”慕骞尧低声回道。

这回听筒里没声了。

慕雨久久没有开口。

慕骞尧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尔后,他愈加放软了声,对着电话那端的妹妹说道:“小雨,那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

他语气不掩心疼的说着:“你不要自责!我早说过了,是我对不起她!那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

他话音甫落,听筒里登时传来一阵细微的啜泣声:“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害的你,也害了她!”

她说着泣不成声,终是悲悲切切的小声呜咽起来。

然后,下一秒,书房里旋即传来慕骞尧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劝慰声。

第24章

一周后。

午间,慕氏人资办公室。

“嗨呀呀,我刚在公司大门处,看到一个好漂亮的小美人儿!天啦,长得可真太美了!绝色啊!”办公室里进来一位姑娘,兴冲冲一脸惊叹之色的嚷嚷道。

她是公司工程部那边的文员——张丽,因为工程部多是男同事,有限的几名女同事又都是年长的工程师。

不是同龄人,难免有代沟,聊天少有共同话题。所以她没事的时候,经常过来隔邻的人资这边找人闲闹嗑。

听到她的话以后,人资的一位小姑娘立马走到她身边,嚼着零食叽喳开了。

“有多好看啊?让你惊艳成这样!比我还好看吗?”一位长相可人的姑娘,嚼着薯条半真半假的嗔道。

“嘿,还真是比你要好看,”张丽斜睨了她一眼,拖长了音接道:“十倍,百倍,千万倍!”

说完不顾姑娘气瞪的眼,自发的在她手里拈上一根薯条吃起来。都是玩得比较熟的伙伴了,因而说话也没个顾忌。

“真有那么好看?是干嘛的?”另一个姑娘也自动加入“薯条军”中,不无好奇的问道。

“真的超好看!比那些流量小花好看多了。主要那气质,纯得呀!”张丽咽着薯条直点头。

“不知道是干嘛的,”她又接道:“不过可以肯定不是我们慕氏的员工,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而且,我跟你们说啊,”

张丽一副鉴赏名家的语气,口吻笃定的说道:“那绝对是一个豪门大小姐。那装扮,那气质,一看就是出身大富之家,错不了!绝对是打小娇养的温室小花朵,楚楚可怜的特别清纯。瞧着,很是不谙世事的样子。”

“那估摸着是公司哪位高层的亲戚咯。”薯条的主人不甚起劲的言道,对这个话题有些儿意兴阑珊的语气。

另一个姑娘却是冲着里边池语的空位,问道:“比池语还好看吗?”

张丽闻言,顿了顿,略作沉吟后回道:“不好比。这两人气质迥异,根本就不可相提并论啊。池语是冰美人,那姑娘嘛,娇小玲珑,看起来天真又无辜,跟个小羔羊似的。那眼睛呀,水蒙蒙,含羞带怯的。唉哟,那小模样儿生得可是招人疼。我是女人,见了都喜欢,都要心动。”

“哦,那还真是不好比较。”

“是啊,各有千秋,各有各的美。”

……

办公室里的八卦闲谈,变换着话题,谈兴正浓。

与此同时,池语却是看着她们前一刻议论的女主角,此时正站在她面前的这一只纯情小羔羊。

小羔羊的身旁站立着一个颀长身形的保护者。

池语目不斜视,独独迎视眼前正怯生生望着她的这一双视线,对另一道同样放置在她身上的眸光,视若不见。

她死死地盯着似是从天而降的慕雨,望着这个她一直等待着的人。她的脸孔惨白,唇上血色全无。

慕骞尧看着她,眸光沉沉,眼神晦暗而深幽。

“小语,”慕雨小声开口唤道。声音柔弱而娇嫩。

叫完后,她似下意识般略显慌乱的回头去看慕骞尧,却发现哥哥的眸光都在池语身上。他正直直的一瞬不瞬的望着池语,压根没有看她。而那眸光里竟然隐有痛苦之意。

慕雨咬着唇转过脸来,眼中有幽光一闪而过。

“小语,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些年,害你受苦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更软了,甚至微微颤抖,隐带哭音:“我,我很后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哥哥的事,你不要怪他。”

她的话终于引起了慕骞尧的关注。他皱了皱眉,伸手轻柔的安抚着在妹妹的肩头拍了拍。老实说,他对妹妹此举并不赞同。

依他的本意,他是希望妹妹不要与池语再见面的。这也是他从不在妹妹面前,提及池语的一个主要原因。甚而也是他将妹妹送出国,按她的喜好送她去日本学珠宝设计的根本缘由。

不论怎样,对池语的伤害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私心底说,他现在都不知道能怎么弥补,又何必累及小雨,让她不得安宁。他唯愿妹妹能若以往一般,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对池语犯下的罪,有他担着去赎罪就好。

他这么想,却是没想到,前几日那通电话后,小雨居然在前天不声不响的回国了。泪流满面的央着他带她来见池语。

说一定要亲自在池语面前谢罪,一定要求得池语的原谅。她哭着求他同意,无比伤心的说她其实一直良心不安。

她等了几年,就等着能有机会弥补池语。能取得池语的原谅。小雨甚至为此不惜结束了,她爱逾性命的他为她筹办的珠宝设计公司。

那会看到这个他由来捧在掌心里疼的宝贝,哭得那样的伤痛,他终是无法拒绝。

此刻,他扶住妹妹的肩膀,再度看向池语。眸光深沉之余,多了丝明晰可见的乞谅之色。

池语的面上在经历过最初痉挛般的痛楚表情后,恢复了漠然寡淡的神色。对于慕雨的话,她充耳不闻,她沉默的站着,安静的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泪盈于睫,梨花带雨般我见尤怜的脸。

近七年过去了,这张脸一点也没有变。

乌发浓密,如云似瀑。皮肤白皙光润,瞅着牛奶般又细又滑。秀雅的眉,水雾雾的眼;秀气的鼻子,红润而小巧的嘴。

时光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这张脸依然如昨,娇娇的,粉粉的。依然闪亮得象一颗明珠,娇柔得象所有人的宝贝。

可是池语望着这张无比精致,天使般漂亮的脸。却再也不觉得怜惜,不觉得可爱。这张漂亮的脸孔,如同慕骞尧那张英俊的脸容一般,对她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吸引力。

她冷漠的看着慕雨,周身都是寒意,冷得象冰。

慕雨在她的目光下,更显无措,她抖着身子愈发的靠向哥哥慕骞尧。

一时间三人相顾无言,气氛凝滞而僵硬。

第25章

慕骞尧扶着妹妹,望住池语,眸色深深,眼神益加阴郁,面色益加沉凝。他笔挺如松的站着,看起来依旧冷静镇定。

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并不若他表现出来的这般镇静。远没有这般镇静!甚而此刻,他心底的慌乱或许并不少于妹妹一星半点。

饶是他这个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应付过各种突发棘手状况的人,面对眼下这个情境,亦然颇感无力,亦然甚为无可奈何。

倘若是以往,他大概不会有这样的为难。但现在,他心里很清楚,有些什么不同了。

何止是不同,应该说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样了!

他凝神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姑娘,她的脸色苍白,衬得她的眼珠异样的黑。亦异样的冷漠。

他心下渐渐生出一股浓浓的悲哀。他与她是早走到了绝路,而他的报应,也许已经来了。

只因在这绝路上,他的心在不知觉中有了不可抑止,不能自控的变化。

这变化令他对她亏心之感愈甚,令他无法对她置之不理。他甚至,甚至对她心生出不亚于对小雨的怜惜之情。

而这样的怜惜,又与他对小雨的不同。对此,他分得非常清楚,心中非常的明白。又正是缘于这个体悟,使得他倍感悲哀。

这许将是老天对他最严厉的惩罚!

三人沉寂的站立,期间时不时会有慕雨轻轻抽吸鼻子的声音。

很快,半晌过去了。

终于池语漠声开口道:“我想与她单独说几句话。”她的声音暗哑,低低沙沙的。

她说着,自始至终端望着慕雨。

慕雨听到她的声音,脸上登时闪现出明显的讶异。显然对她的声音的改变,很是吃惊。

而慕骞尧在听到她的话以后,即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有话要单独对小雨说。

他没有迟疑,拿手温柔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尔后再度深深地看了眼池语。旋即一语不发,大步流星的走开。

慕骞尧离开后,剩下的两个人,相视而立。

“小语。”慕雨轻声唤道。声音娇娇的,怯怯的。

池语静静的注视着她,没有回应。

“对不起!小语,对不起!”慕雨泫然若泣的望着她,眼睛里的歉疚与自责,是那样的真诚,那样的令人动容。

“我,我们以后,”慕雨接着说道,

可是池语打断了她的话。

“为什么害我?”她看着慕雨淡声问道,语气十分的平静。

“不,不是的!”慕雨闻声神色现出惊慌,当下急急否认道:“我,我那时候吓坏了!所以,所以”

她住了口,在池语古怪中透着讥讽的眸光下,她说不下去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我不求你原谅,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弥补你!”顿了片刻,慕雨接道。

闻言,池语突然笑了起来。她对着慕雨愈笑愈大声,笑得讽刺而不屑。

慕雨咬着唇,水雾蒙蒙的看着池语。明丽精致的脸上有委屈,有忍耐,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或者,还有着一丝丝隐藏的嫉恨?

嫉恨?

这位娇弱乖巧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嫉恨池语?

是嫉恨吗?

“他知道吗?”顷刻后,池语停了下来。她敛下笑容,淡淡的问道。

这回慕雨不说话了。

眼前的池语让她感觉分外的陌生,也让她愈加心生忌惮。

池语的外形变了,个子长高了不少,容貌也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声音更是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偏偏她这沉哑的嗓音,配着她如今消瘦淡漠的脸容,居然全无违和,反倒有着说不出的,奇怪的吸引力。竟让她显得高冷,显得神秘而魅惑。

无论多么的不情愿,慕雨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池语,坐了六年牢的池语,居然变得更美更迷人了!

她知道,很多的男人都会喜欢池语现下的模样。喜欢上这一张看着禁&欲系的脸庞。因为这种高冷的,极富挑战的美。

男人天生就是性喜征服的动物。

他们喜欢挑战,喜欢征服!

就是哥哥……

慕雨想着才将哥哥的表情,这是第一次,哥哥在她面前流露出,对一个异性的关注与紧张。是的,是紧张没错。

再没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哥哥了。

她的哥哥的确是紧张了,而令他紧张的对象竟然是池语!

慕雨心头窒&闷。她努力克制着情绪,脸上尽量声色不显的面对眼前,正用一种了然洞悉的眼神看着她的女人。

池语的问话,似乎没头没脑,但却令她隐隐感觉到不安。她眼带戒备的看着池语,不置一词。

“因为他,所以你容不得我。”池语慢声说道,对着她一字一顿。

慕雨不作声。眼中戒备之色更深。

这时,池语一直冷然的面色亦是有了变化,她露出极是自嘲的笑容,语声苍凉:“可叹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在心底,我拿你当最好的姐妹。时时处处对你诚心相待,什么事都不会瞒你。呵呵呵……”

她又笑了起来,神情凄然道:“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说着,她直直的对上慕雨的眼睛,幽幽道:“我真是天底下最蠢最笨的傻瓜!我恨我自己没能早一点发觉,你,”她顿了顿,在慕雨显见得已有些僵硬的面容下,冷声道:“你竟然喜欢自己的亲哥哥!”

此话一出,慕雨的脸色终于彻底变得难看起来。

她冷冷的看着池语,脸上再无丁点亲善之情。原本甜美可人的脸容,霎时间绷得紧紧的。瞧着竟是十足的阴冷。

“你知道什么?”她尖声道,声音也变了。

萌软柔嫩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又尖又厉:“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第26章

“是吗。”池语语声淡淡,面上现出疲倦之色。

坐牢的几年中,除了无尽的疲惫,无尽的绝望。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好处就在于她的时间陡然间变得多了起来,多得就象那疲惫与绝望一般,仿似无穷无尽,苍茫一片,看不到头。

那六年里,她的日子过得好像一条静寂的河。时间一天一天缓慢的消逝。一天比一天漫长,无限的长;一天比一天难熬,无限的难熬。

在那样的静寂里,往事避无可避,一幕幕在她心间,在她脑际翻江倒海。无时无刻的叫嚣;无时无刻的吞噬着她全部的心神。

每一天,她在静默中无声无息的崩溃,无声无息的歇斯底里。再然后,无声无息的挣扎出来。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时间那样的多,足够她想清楚很多的事,很多若非她被害,恐怕终她一生也不可能会想得到的事。

“为什么要害我?”池语低道,语气中盈满了真切的不解,她不无困惑的看着慕雨问道:“只是因为那时候我喜欢他?可你明明知道,他并不喜欢我。我只是个一厢情愿的大傻瓜!就这样,你也容不下我?”

慕雨瞪着她,口气怨毒:“你知道什么?!”

池语冷淡的看她,语气懒怠:“我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有病,你知道吗?真正需要去看精神科,去做精神鉴定的那个人——是你。”

慕雨瞪视着池语,眼内的敌意都化作淬毒的光。

池语亦不回避,她定定的迎视着慕雨的视线,语声漠然:“他不知道吧?你说,他若是知晓,他用出所有柔情,用尽全部心力去疼惜,去呵护的妹妹竟然是个恋兄的变态,他会怎么样?”

闻言,慕雨的脸色愈见阴沉,她用一种恨不能将池语撕碎的可怕眸光,眼儿不错的死盯着池语,分毫也不遮掩。

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池语但觉心下益发荒凉。她不想再与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童年时代便与她形影不离,“相亲相爱”“亲密无间”的“姐妹”呆在同一处。

这张脸,她懒得再看一眼。她让她恶心。这一切都令她感到无可言喻的恶心。

心念转动间,她已是折身只想快快离去。一分一秒也不要再耽搁。

“你为什么不在他面前拆穿我?为什么要支开他?”她举步的当口,身后传来慕雨冷厉又疑惑的声音。

池语顿住脚步,回头瞧她。苍白的脸容上浮现出讥嘲的神色。

“我不拆穿你,”她看着慕雨缓声言道:“是因为我就想你这样。”

她讥笑的望着瞪着自己的慕雨,语气鄙夷的说着:“你这样暗地背光,偷偷摸摸的爱着自己的亲哥哥,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转为怜悯,是那种对不能见光的可怜虫的怜悯。她是真心可怜慕雨!

“只因为我曾喜欢过他,你就要那般的陷害我,直要毁了我。可是你不要忘了,他是你的亲哥哥,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永远只会是你的哥哥,不可能成为你的爱人。你该知道,他不可能会用爱一个女人的心情来爱你。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他的妹妹。

还有,你不知道他现在身边有个齐小姐吗?也许她即将成为你的嫂子。便是她不能,终归会有一个女人成为慕太太。只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你!”

池语说着笑了起来,神情愉快。

她看着面色发青的慕雨轻声言道:“你说你可不可怜?你这一辈子都要守着一个你永远得不到的人。一辈子活在嫉妒中!纵是你心机深沉,算计毒辣,又能如何?这世间不会再有一个象池语那样的傻瓜!”

听她说完,慕雨突然扯着唇也笑了,笑的得意,也笑得诡异。而她本已铁青的面容因着这个笑容,立刻粲然明媚起来,花一般的娇艳甜美。

她瞅着池语,眼里有隐秘的欢喜。

少顷,她慢吞吞,极慢极慢的说道:“我说了,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齐思婕?”她语气轻蔑,表情里是满满的不屑:“就凭她!她也配?”

池语望着她,只觉得她真的很象一个精神病患。。

心下暗自费解,曾朝夕相伴的那些年,自己怎么就没瞧出她的不正常呢!

到底是她隐藏得太深,还是自己太蠢!

池语转身,她真的不想与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呆在一块了。

“你为什么不离开?”慕雨却是又在她身后叫道。

池语不回头,脚步不停。

慕雨见状,快步赶在她面前,拦住了她。

“你为什么不离开?”她重复着质问道,咄咄逼人的语气:“你为什么要留在慕氏,为什么不带着钱离开?!你想干什么?你心底究竟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池语脸色漠然,看也不看她,绕过她直往前行。

慕雨再度向前,拦着她语音森冷道:“你不会是现在还爱着他吧?你还要不要脸了?”

池语终于抬眼,她不可思议的瞧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她该有多贱!

才会对一个亲手将自己推进地狱里的男人念念不忘!

诚然是慕雨起心陷害,但选择牺牲她,嫁祸她的那一个却是慕骞尧。他是最终拍板的那一个人,是曾经决定了她命运的那一个人。

多么悲哀!

他便仿若旧时的主子,那般理所当然的决定着她的人生!

对这样的一个人……

她怎么可能!

他不但毁了她的人生,也同时毁了她对情&爱的全部幻想!

“或者你想报复他?报复我们?”

池语不予理睬,侧身想走。

慕雨却是执意要得到她的回答,连连阻拦。

“让开!”池语终是不耐,沉声冷嗤。

“你可别想多了!他让你留在慕氏,不过是因为愧疚,因为想替我而弥补你!”慕雨嘴里这般说着,眼里却不乏嫉恨的紧紧瞪视着池语:“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是个什么身份,你心底要明白!更何况,你现在还是个坐过牢的人!你和他才是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池语怒极反笑,她定睛望住慕雨,似有所悟。

“你看不起齐思婕,不在意齐思婕。可是你很在意我,是吗?!”她冷静的对着慕雨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本来我还没有多想。不过,听你这么说来,你说,我该不该试试?”

慕雨闻言,当即面色大变。

“你敢?”她厉声叫道,面目甚至因过度的愤怒,而显出些微的扭曲。即便她是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儿,这般情状,这般瞧着,亦是吓人的紧。

“你看我敢不敢!”池语却是无所畏惧,愈加放冷了声调。

说完,她用力推开拦在面前的神经病,径自向前。

“你不会成功的!不论你试多少次,在我和你之间,他永远只会选择我!你,你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个下人之女,你哪来的脸觊觎他,想望他!你会坐牢,那也是你咎由自取!谁让你不自知,竟然胆敢肖想他,胆敢妄图得到他的爱!你活该啊……”

这一次慕雨不再拦她,只神经质般的对着她的背影叫嚷着。

第27章

池语回到办公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微蹙着眉心,有些懒散的靠着椅背,她的面容依然苍白。此际,她但觉身心俱疲。一种深重的由里及外的疲惫,将她浓浓的包裹了起来。

让她感到累极了!

她于是疏懒的闭上眼睛,自然是睡不着。即便说不出的疲累,她的脑子里仍仿若有着自主意识,纷纷繁繁。过往的片段不由自主的在她脑际闪现。

她心里知道,这都是缘于今天突兀的见到了慕雨。而她不能否认,这对她的刺激很大!

虽然,她留在慕氏等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再见一次这位昔日的“姐妹”,证实自己在狱中思量出来的猜想。

可真当见到人了,她却是倍受磨折。难以言说的心灵磨折。

她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在慕雨面前,表现出丁点的脆弱。即使在对着慕雨时,她心底深处盈满了悲怆与凄惶,迷茫与苍凉。

但是她总归没有在慕雨面前表现出来,总归勉力维持住了自己被无情践踏,而所剩无几的那一点点的自尊与骄傲。

也是直到今日,她才彻底的了解到,原来自己在慕雨眼中是那样卑微的存在。

仅仅只是慕家下人之女,在往前推是慕家下人的孙女。

原来她曾掏心挖肺,赤诚以待的姐妹,一直是用着这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俯视着她!

可笑,她犯傻了那么多年!

愚昧而活,蠢不自知。

念及此,池语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如果当初从不曾遇见,如果从来不曾有过交集,有过牵扯,那该多么好!

而那一天清晨,要是她听了奶奶的话,没有跑去慕家的花园捉蜻蜓,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她是不是会拥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也许是平凡但却不乏美满幸福的人生。也许是辛苦劳碌的人生。抑或,需要承受别的不幸,别的苦楚的人生。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想,无异都要远远强过她的现状,强过她的今生。如今的她拥有什么呢?或者说,她还剩下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她一无所有。

除了这具行尸般的肉身,除了这颗残缺破败的心。再没有别的了。她只拥有这些无用的东西!她只能不知所谓,毫无幸福感的活着。

心念转动的当口,池语死死的咬住唇,痛楚的眯紧了眼。

脑中不能自已的闪现出多年前,初遇的那一幕。那是孽缘的开始。

“你在干什么?”正全神贯注,屏息静气的盯着,歇在一朵睡莲上,外形十分漂亮的一只粉色蜻蜓的池语,被陡然出现在耳畔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飞速转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侧的小女孩。一个娇滴滴,好看得粉雕玉琢瓷娃娃般的小女孩。

第28章

小女孩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池语,一脸的天真无邪。

池语余光中瞧见自己盯了老半天的那只粉蜻蜓,因为这番动静已施施然展翅飞去。心下是又懊恼又委屈。

再对上眼前这个同样穿着粉红色纱裙,小仙女般粉嘟嘟的小脸。却是敢怒不敢言。她认得这张脸,知道这是慕家最得宠,日日众星捧月着过活的掌上明珠——小小姐慕雨。慕家唯一的一位千金大小姐。

想到奶奶一直耳提面命,叮嘱着不许她到主人房这边来。尤其不能进这慕家花园。因为说这个花园是大少爷专门为小小姐而建的。

而大少爷有多珍爱他这个宝贝妹妹,慕家上下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就说这花园吧,不必大少爷自己开口。“闲人免入”这一条准则,慕家所有人可是心知肚明。

这下好了!

她被当场抓包。。

瞬时,无比的忐忑与不安令她紧张的涨红了脸,她悄咪咪挪眼,不甚胆怯的看向跟着小小姐,渐渐走至近前的少爷。

她不敢看他的脸。只因小小的她也晓得,这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少主人,是整个慕家唯其马首是瞻的人。虽年纪轻轻,却是性格强势,说一不二,极有主张。

对这位少爷的脾气,慕家上下可谓老少皆晓,众所周知。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志,除了小小姐。大家都知道,他全部的温柔与宽容都给了他唯一的小妹妹。

池语曾远远的与他打过三,两次照脸。而他无一例外总是板着脸,目不斜视。脸上的表情冷淡得近乎严厉,没有一丝的笑容。

所以,在小小的池语看来,慕少爷虽然长得比她看过的连环画中的王子,还要好看。可瞧着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着实有些怕人。

由此,可想而知,她对这位少爷自然极是畏怯。

此时,小池语心里满是后悔,唉,她怎么就没想到今天是周末呢。。

少爷平常鲜有在家的时候,听说只在周末会特意抽出些时间来陪伴小小姐。

而今天好死不死,恰恰是星期六。。。

只她现在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却已是为时晚矣。。

“你是谁?”面前的小小姐又对着她问道。

池语闻言,感受到头顶上注目的眸光,心底打起小鼓。她低着头抿住唇,不肯吱声。她不能说,说了指不定会连累到奶奶受到训斥。

彼时,在她的小心灵里,这实在是件极为严重,极为可怕的事情。

“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慕雨稚嫩软糯的声音再度响起。

池语呶动着嘴,当下心一横,垂着脑袋抬步就想跑。

只才挪动脚步,就在慕雨出声娇呼:“哥哥,抓住她!”的同时,她的手臂被拽住了。。

她心慌的瞅着拉住自己的这只白皙却不失力量感的手臂,跟被点穴了似,垮着小脸耷拉着头,再不敢动弹。

“你是珍姨的孙女吧?”头顶却是传来一个低沉悦耳,极是动听的声音。

奇怪的是这个声音听起来竟然很温和,并不见质问怪责的语气。

池语壮着胆子抬头,即时望进一双好黑好亮的眼眸里。她的感觉没有错,这双给了她冷峻与淡漠的固有印象的黑眼睛里,此刻没有一丝的严厉与不满,甚至显得温煦又柔和。

而这双清冽疏冷,墨玉般黑漆的眼睛里,染上了温情的光,便仿若明珠生晕,闪耀得夺人眼目。小小的池语惊奇的傻怔怔的呆望着慕骞尧。

心里只有一个认知:少爷的眼睛可真漂亮呀!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灿亮。比她见过的所有人的眼睛都要好看!

一千倍,一万倍!

继而,对少爷居然知道她奶奶,知道她的这个事实,感到愈加的吃惊。一时间,小心灵里交杂着矛盾的情绪,又喜又忧。那是油然而生出来的一股莫名的欢喜,以及一种孩气的担忧。

“哥哥,我要她陪我玩。”这时,一旁的慕雨拉住慕骞尧的另一只手,摇晃着娇娇糯糯的撒娇道。

池语看着少爷马上侧头满眼温柔的注视着小小姐,眼里溢满了爱怜的对着她言道:“好,让她陪小雨玩。”

说罢,他转过脸,微微笑着,对着池语轻声问道:“我记得你是叫池什么来着?”

“池语。”池语当即清脆的回道。

这会,她觉得眼前的少爷,好像一点也不可怕了。看来正如奶奶他们常常挂在嘴边感叹的那样,少爷只要与小小姐在一起,便总是万分温柔的,格外的好脾气。

“好,那么池语,你愿不愿意陪着我们小雨一块玩耍呢?”他口气好温柔的说着,眼睛却是无尽欢喜与疼惜的瞧着正歪着头,目不转睛打量着池语的妹妹。

池语没作声。

没听到回应,慕骞尧再度将视线转到眼前的小姑娘脸上。

“嗯?不行么?”他看着池语,轻轻的询问着。眼睛里犹有笑意。

“那少爷会不会罚我奶奶?会不会扣她的工钱?”池语细声细气的将自己心底最后的担忧,与顾虑问了出来。

听到她的话,慕骞尧愣了愣,心下失笑,到底是小孩子。他随即笑着摇摇头,示意她尽管放心。接着,他自兜里掏出一把五彩缤纷,色彩绚丽的糖果,含笑朝池语递了过去。

“拿去,这是手工制作纯天然的果汁糖。是我们小雨最喜欢吃的糖了。”他说着又笑看向妹妹,柔声道:“是不是啊,小雨?”

对哥哥的问话,慕雨直点头,她望着池语稚气的说道:“你吃吧,吃了就愿意和我玩了吧。”

池语抿着唇,看着他手心里色泽晶莹透亮,造型逼真诱人,摊在一处彩虹般炫目耀眼的糖果儿,在他噙着笑的眸光睇视下,终是颇有些害羞的接了过来。

这些糖果真是太漂亮,太吸引人了!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迷人的糖果呐!

使得她,她看着好眼馋。。

“那小池语你现在愿意陪我们小雨玩耍了吗?”慕骞尧语音带笑的问着将糖放进兜里,此时正拿着其中一颗糖,低头专心剥着糖纸的小姑娘。

池语将糖果放进嘴里,即刻美滋滋的感受到酸甜沁凉的好滋味。她吮吸着糖,在初夏清晨怡人的微风里,望着站立在她面前,不知高出她多少身形颀长脸容清俊,面带浅笑的温煦少年。心情无比的欢悦开怀。

她看着他,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连连点头。

那一天,正值初夏。

那一年,池语六岁,慕雨四岁,慕骞尧十四岁。

第29章

只是可叹,这世间果然世事难料。

池语万万不会想到,她曾无数次心怀感恩,将之珍藏于心,将之奉为她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之一的那一天,会成为她日后同样无数次,唯望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此生都难以释怀,难以解开的心魔与心结。

她每每想到那一日,都犹如毒蛇噬心。

此刻的池语用上了几乎全部的理性,与自制力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她表情痛苦,额际微微抽动。接着她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会,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些空余的休息时间。她无谓的呆望着桌面上的那一盆绿油油,叶片饱满光润的小绿植,这是小钟为她买的。在她入职那天摆放在她桌上。说是可以舒缓眼睛的疲劳,可以防御辐射。

她望着这盆不知名的小绿植,心底突兀的生出一个想法。兴许就连这一盆小小的绿植,也是慕骞尧的吩咐与安排。

这个人可以有多细心,在曾经相处于一个宅子里的那些年里,她了解得再清楚不过。慕骞尧对他那个妹妹的呵护,从来都是细致周到无微不至。

如今,他将他的细心用在了她的身上?

池语想着这些时以来,慕骞尧给她的生活带来的改变;想着慕雨不介意齐思婕,却独对她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敌意与芥蒂;想着才将她走进慕氏大楼前,与静静站在路旁的慕骞尧目光对视的那一眼。

当时,他全无回避,直直的看着她,眸光深沉,不辨喜怒晦涩难懂。

池语拧着眉,眼里盛着疑惑,顷刻后她的面上现出深思的神情。

即便池语对慕骞尧此人,已有了近乎于生理性的反感与排斥。但她却是能肯定,慕骞尧对慕雨的确是正常的兄妹情意。绝对不存在有恋妹的不正常情感。

那么……

一会后,池语舒展眉头,扯了扯唇,露出一个不可捉摸的笑容。

继而,她坐直了身子,打开电脑浏览慕氏的OA界面。随之,她将视线停留在了公司招聘页面上,前两周便发布出来的慕氏集团,关于即将通过近期及至今年元旦前为止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所有慕氏内部员工工作绩效考核成绩,择优在各部门选拔出一批优秀员工,在征得当事人的同意后,作为企业储备干部人选的公告。

就此事,池语所在的人资部同事们,曾私下议论了好一番,最终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方觉得这是个难能可贵的好机会,是一个可以超越自我,向上爬的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不能错失了去;

另一方则持完全相反的悲观态度,认为这不过是空口画个饼,说得好听罢了。储备干部听着体面,然说白了就是个给公司打杂的廉价劳动力。。

也许储备几年,还是在原来的岗位,干原来的活计,根本没得高升的可能。在她们看来,这可并非是信口雌黄,无的放矢妄自揣测的言论。

而是有太多太多的现实事例,有太多太多的前车之鉴作为理论支撑。。。

池语自然是不会参与这些议论,事实上,她对此本是无动于衷,压根就没关注过。

但今天……

此刻池语的脑际滚动播放着慕雨那些嘲笑奚落的话语,不停闪现着慕雨那带着恶毒诅咒般阴暗森冷的目光。

她用力的咬住唇,望着电脑屏幕,心底已是定下了主意。

这一天下午,刘欣一直暗地关注着池语的动静。是比以往还要更为密切的关注。只因她在午间接到了慕总的电话。

现在的刘欣对慕总对待池语的心思,已是一片明朗,了然在心。

那位矜贵凛然,表情总是疏冷淡漠,给人极大压力的男人,恐怕是真的对池语有了不同寻常的男女之情。

而且,陷得还挺深。。

刘欣悄眼看着池语,看着她不断的拉开抽屉,又关上。关上,又拉开。看着她带着焦躁带着忍耐,也带着无助与脆弱的表情。

她心底对这张清冷却别样美丽的脸孔,不自禁的产生了一股怜惜之情。

可怜的姑娘!

池语之前一定经历过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才会有现在这样防御过度的表现。她早已瞧出来,池语易焦虑,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而这些说到底,都是其曾受到过极为深重的心理伤害,心中极其缺乏安全感的缘故。

第30章

慕氏顶层,总裁办公室。

“哥哥,”慕雨带着哽音蹲在慕骞尧身前,微微抽动着肩膀,无限依恋的将脸埋在他的腿上。

慕骞尧眸光闪动,原本抬起的手扬在半空中,须臾到底是落在了妹妹的头顶。他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问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现在可以告诉哥哥了吗?”

他想着午间与池语对视的那一眼。想着她看着他时,嘴角那抹古怪的浅笑。那笑容奇特,意味难明。似嘲讽,还有些他说不上来的奇怪意味。

而再见到小雨时,妹妹却只是哭,不肯说话。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其实早有预见。这也是他不赞成小雨与池语见面的原因。小雨到底是年纪小,又一直在他的呵护中长大。为人太过单纯,不晓世情。

她总以为,做错事了,只要认错,只要肯弥补,那么一切终会雨过天晴。

可是,池语又怎么可能……

曾经的伤害已经无可弥补!

想到那个人,慕骞尧眸色愈深,幽幽然,漆黑如夜。那里面有阴郁,竟亦有哀愁。

哀愁?

淡漠如他,冷情若他,竟然也会有为了一个女人,而心生愁绪的一天。

现在他总是不由自主的便会想到她,而只要想到她,他就会同样不由自主的感到心疼,感到悲哀。

为她心疼,为自己而悲哀。

这疼惜如斯沉重!

这悲哀如斯深刻!

慕雨在听到哥哥的问话后,抬起脸来,双瞳盈着水雾,面上泪痕犹湿。她闪动着睫毛,神情哀伤,分外柔弱。

“小语,她不肯原谅我!甚至都不肯好好听我说话。”慕雨说着,又有些泫然若泣:“她说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永远也不想要再见到我!还说,还说我心机深沉,是个恶毒的害人精!”说到这里,她泪盈于睫,十分伤心的扑到哥哥怀里。环住他的腰身,紧紧的抱着。

听到妹妹的话,慕骞尧皱了皱眉。随即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却是将她轻轻推开了些,不无怜爱的语气微笑道:“小雨是大姑娘了,现在不可以再这样抱着哥哥咯。”

说罢,他便想站起身来。

慕雨微愕,心下立马感到不舒服,感到委屈。

她撒娇着再度扑进他的怀里:“我不管!”她拿脸亲昵的磨蹭着他的胸膛,不依的说道:“小雨再大,也是哥哥最疼最亲的宝贝!小雨就要这样抱着哥哥!”

慕骞尧闻言,面上笑容加深。然双手却是没有迟疑,这一次他依然轻柔,但却无比坚持的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略施巧劲的将慕雨直接推开,尔后旋即起身,站了起来。

“傻孩子!”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脸上显现出来的受伤表情,感到心疼,但却不准备妥协。

小雨确实是大姑娘了,便是兄妹也该多些注意,相处间需留些适当的距离。

慕雨咬着唇,心下不满又不悦。她远走近七年,就是希望能减弱他和她之间的亲情感,能让他用看女人的眼光来看她。

第31章

慕骞尧面色柔和的又看了看妹妹,随手勾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向外行去。

慕雨心中憋气,敛下眉眼,顿在原地不动。

只是她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慕骞尧的安抚。

他只是站在一边,笑看着她,就象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无奈而纵容。

慕雨终是忍不住抬眼,不出意外的发现,他看着她的眼神里除了亲情,再没有别的。她心下登时愈加烦闷。

他明明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小雨。”慕骞尧温声唤她。

慕雨勉力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对着慕骞尧笑得楚楚可怜,小白兔般无害又乖巧。

对哥哥的性情,她太了解了。很明显,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而目前,示软扮乖是她唯一可行的办法。若不然,她要现在便撕开他们之间的那层纱,那她与他可能就要陷入绝境,届时,真当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依他的性子,他一定会将她送回日本。

她不能冒这个险。

对他,她势在必得!

天可见,她喜欢他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忍耐了这么多年。怎可一朝功亏一篑!

想到池语,想到池语身上穿着的那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定职业裙装,她心中暗恨!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池语呆在慕氏!

“哥哥,”她走至慕骞尧近前,抬头望着他说道:“我想进公司人资部工作。”

慕骞尧闻言,当即微蹙起了眉,他仔细的看着妹妹。片刻后,方始缓声言道:“小雨,放弃吧!你也看到了,池语她与我们已是死结。

听哥哥的,你要不还是回去日本,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说着,语气陡然间低沉:“池语的十字架由我一人背着就好。忘记这一切吧!哥哥希望你能走出过去的阴影,快乐的生活。”

“不行!哥哥,我这次回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不管她原不原谅我,我都要陪在她身边,尽我所能的弥补。不然,我怎么能安心生活!让我背负着负疚过活,又怎么可能安心!哥哥,要那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快乐的!”慕雨说着,拉住慕骞尧的手臂,仰着脸朝他坚持道:“哥哥,你答应我吧,让我进人资部。”

不行。这个哥哥不能答应你。慕骞尧却是毫不迟疑的摇头拒绝。语气同样坚持。

“哥哥!”慕雨不依的摇着他的手臂。

不曾想,慕骞尧接下来的话,令她几乎当场石化。

“小雨,我不能答应你。你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他静静的看着妹妹委屈的眼神,轻声接道:“我不想她再受到额外的刺激,她受的苦已经太多太多了。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宁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而温和又冷静的说道:“小雨,你已经长大了。你该明白哥哥的意思。”

慕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僵着脸,语气生硬的问道:“哥哥是什么意思?小雨不明白!你是说我留下来,只会刺激到她是吗?”

慕骞尧叹气,拿手摸了摸她的头,却是没有说话。

他这样等同于默认的神态,马上严重的刺激到了慕雨。

她的泪一下子便涌进眼眶。

这次回来,她便发现了,哥哥对池语有问题!

凡事以她为先的哥哥,现在居然将另一个女人的感受,看得比她还要重!

她顿时妒火中烧,心头气堵,但觉蚂蚁噬心般心烦气躁,胸口窒闷得厉害。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终于无法忍受!

赌气的一扬手臂,挥开他的手,捧住脸呜咽着跑了出去。

慕骞尧追了两步,却是停了下来。他拧着眉,给陈助理打了个电话:“跟着小姐。她刚出我的办公室。”

待听筒里传来陈助理的应答声后,他挂了电话。

尔后,他凝着脸走回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眼前浮现出今天中午池语初见小雨时,那无比痛苦的表情。

想着那张苍白的脸容,他的心仿似被揪扯着,感觉到真切的疼痛。

他是对的!

不能让小雨出现在池语面前。

那人真的不能再多受刺激了!

现在看她难过,他的心会疼,会很疼!

第32章

同一天,傍晚时分,在小钟离去后,池语入住的别墅前,来了一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齐思婕冷沉着眉眼,打量着眼前这栋造型精巧优美的高档小别墅。她知道这是慕骞尧的手笔。

这栋位于高价位的闹市区,闹中取静环境清幽的小别墅。虽然面积不大,在别墅中算是小户型。但这样的一套别墅,在这个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若非是极有钱的大佬,怕也是买不来的。

更甭论,这别墅前宽后宽,前后都有独立的小院子。这在寸土寸金的都市中,整套房子要买下来,没个八位数是绝计不成的。

可是慕骞尧却眉也不皱,极之慷慨的将这栋别墅的户名,登记在了池语的名下。换言之,住在里面的那个女人,那个人资的小文员才是这栋别墅的拥有者。是这栋房子在法律上真正的主人。

这些都是她调查出来的结果。

而今天,她特地过来,就是为了弄清楚她调查不到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无比惹人疑窦,十足神秘的真相。

慕骞尧让这个女人穿华服,住豪宅,安排专人服侍照料。一应的吃穿住行,都为她打理得妥妥帖帖。

可是这个女人在慕氏却做着最基层的工作。一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办公室小文员。就这一点上看,又实在不象“潜&规则”的套路。。

而且,事实也佐证了这一点。

慕骞尧与这个叫池语的女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男女&私&情的迹象。至少目前为止,她没有掌握到他们有丁点私相授受,相互私&通的证据。慕骞尧与这个女人几乎没有私下接触过。

如此情状,她本该安下心来。

如果不是慕骞尧对她越来越冷淡,冷淡得让她感觉他越来越遥远;

如果不是慕骞尧已经足足有一个多礼拜,在没有出差留在本市的情况下,却没有主动对她提出约会;

如果不是即便她放低架子,自动上门去寻他,也得不到丝毫的关注。他便是在她面前,亦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齐思婕心底敞亮,慕骞尧虽然没有开口与她说分手,但是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些时,他怕是一直就在等待着她先提分手。

为了他那看似温和君子,实则淡漠冷酷的绅士风度。

齐思婕想想便觉气苦难言。这个男人大概是想维持她的体面,用以作这段关系中,他对她情意辜负的补偿。

可是,她是不会与他分手的!

有了他这样的前任,她要到哪里在去寻得一位各方面条件都不输于他,能与他比肩,能令她心甘情愿折服,心甘情愿沉沦的男人?!

没有!

世间只得一个慕骞尧!

而她也只要一个慕骞尧!

这便是她今天不得不来会一会池语的因由。在她与慕骞尧几可谓已经名存实亡的关系,彻底结束之前,她必须摸清楚对手的底细。

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最后争取,最后挽救的机会。运气好的话,兴许就能亡羊补牢。而她一向运气不错。

诚然,慕骞尧与她从一开始建立恋人关系,就没有以男人的热情亲密的对待过她。但是在池语出现之前,他与她是有可能相偕走进教堂,喜结百年之好的。

虽说慕骞尧对与她的关系,有着坦率而明确的现实考量。可她不在乎!只要日后与他同床共枕,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她,她什么都不在乎!

而只要他能和她结婚,到时候生养几个孩子,他与她今生便是割也割不断的关系。

可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池语一出现,一切都变了!

眼瞅着便要得到的幸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化为了泡影!

不!

绝不能!

她绝不能就这般不明不白的将慕骞尧拱手相让!

不管这个池语究竟是什么来头?与慕骞尧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渊源与纠葛?可以肯定的是,在慕骞尧心中,这个女人的份量绝对不轻。

齐思婕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于她和慕骞尧的关系,有着非常大的破坏力。绝不容小觑。端看慕骞尧近乎小心翼翼,呵护周到的表现,已说明得很清楚。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用心到远远超越了对待自己女朋友的程度。而这个男人还是以冷情冷性著称的慕大少爷。

要说他对池语没有男女之情?又要如何解释?

反正,齐思婕着实想不透还能是因为什么。。

她阴沉着脸,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吴阿姨应声开门。一脸疑惑的望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面容姣好妆容精致的陌生女人。

“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她礼貌的问道。

心里却免不了嘀咕:这位小姐怕不是找错了门。。

要知道这栋别墅里面住着的池小姐,可是个仙女般不染凡尘的人。。

吴阿姨这想法,没有对池语半分讽刺的意味。她是真这么想。在这个憨厚忠实的家政阿姨眼里,这位深居简出,寡言少语的池小姐,简直就是一个与世无争,与世无尤的人。

除了那一次酗酒,与慕先生有过激烈的尖叫与吵嚷以外,这位池小姐活得象一株幽兰般安静。除了在吃饭的时候,她能看到池小姐脸上显现出淡淡的欢喜之情以外,在其余时分,这位小姐不是发怔,便是若有所思。

总之,在她与之相处的印象里,池小姐总是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浑然无视漠不关心。

而且,她早了解到,如今的池小姐已没有一个在世的亲人。可谓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孤女。不单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她服侍她这么长时间了,据她所知,除了小钟,除了那位基本不露面,神色冷峻沉肃的慕先生,池小姐再没有一个与她有私交的朋友。

所以,这位小姐是?

吴阿姨的表情猛然间变得谨慎起来。她颇是警觉的看着齐思婕。

“我找池语。”齐思婕不无高傲的回了一句,不待吴阿姨反应,已是自己推开院门,顾自往里走去。

“诶,这位小姐,”吴阿姨眼见她面无笑意,似来者不善。慌忙跟上前去。

正窝在沙发里静静发呆,等着晚饭的池语,在齐思婕初进门的那一瞬间,眼神有些恍惚。待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她冷淡的转开了眼。

对这位贸然造访的齐小姐的来意,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左不过是为了慕骞尧罢了。

是来问罪的么?

她好笑的想着,面上随即现出讥讽之意。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看得起她呢。。

她何德何能!

而又是什么让她们认为,她会是她们追逐慕骞尧的绊脚石,会是她们得到他的巨大威胁。。。

齐思婕锐利的盯着面前这个即便窝在沙发里,也能看出身材高挑,然却瞅着纤细,不甚柔弱的女子。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的端详这个女人。之前,她只看过池语的照片。

只看照片,她便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即使她向来自傲自己的美貌,可是池语的面容仍是给了她不小的危机感。

此刻,面对面的看着真人,她心底的危机感却是更重更强烈了。

这个女人无疑是美的!她得承认。

不但美,还美得尤为特别。

尤其这一身乳白色,光洁如莹,细腻如月的皮肤,便是她,也自愧弗如,不得不服。而这双清冷漠然的黑眼睛,更是有种难以描述,分外脱俗分外独特的美。

这双眼睛,这身皮肤,这样淡然冷漠到飘忽的神情。在在的都让这个女人有着不同寻常的气质,如斯特别的气质,魅惑人心的气质。

矛盾的清冷而脆弱的美。

容易激发男人征服欲与保护欲的美。

这样的女人,无论是于男人,还是同性,都是极为危险的人物。

男人会被她吸引,为她倾倒;

女人会担心自己的男人被她吸引,为她倾倒。。

念及此,齐思婕眼里的敌意与妒意更浓了。

美女之间自来的爱做比较,不甘落于人后。何况,面前这个清幽美人,极可能还是她的头号情敌。

如此,齐思婕对池语自然喜欢不起来。即便,站在审美的角度,她对池语的美是持欣赏态度的。

可是与慕骞尧沾边的女人,愈是美,愈是于她不利。她当是容她不得。

而看到池语脸上的讽笑,看到她垂下眼,对自己的到来视若不见,全无招呼之意。齐思婕心中益加恼火。

“你是谁?你和骞尧是什么关系?”她单刀直入,冷声问道。

池语抿抿唇,片刻后,终是抬起眼来看着她,淡声反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她本来不想理会齐思婕,只是她现在肚子饿了,眼看着吴阿姨的晚饭即将准备好。她不想待会因为齐思婕而打扰到她吃晚餐。

端瞧齐小姐这架势,她若不搭理她,她怕是不会离开的了。倘若是别的时间,她倒真不在乎这位齐小姐要在这别墅里耗多久。

可是吃饭的时间?

不行!

说来,池语不无好笑的想,喜欢慕骞尧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执着,一个比一个有耐性。。

对慕骞尧执着。

对她有耐性。。

有质问的耐性。。。

池语的问话,噎得齐思婕气堵。心下愈恼。直觉池语这是在讽刺她,明明知道她不敢,故意这般奚落她!

她面色难看的盯住池语,语声更冷,固执的问道:“你为什么会住在他买的别墅里?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池语看着齐思婕,脸上的神情变得怜悯。

可怜的女人!

她是真的很在乎慕骞尧吧!

池语心中不由为她生出些同情之意。齐思婕不同于慕雨。仔细想想,站在她的立场,她要猜忌自己,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齐小姐,”她望着面前冷冷的板着脸孔,且因格外的生气,此刻都有些涨红了脸的女人,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找错人了!你要知道,你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我!”

第33章

池语的话立刻令得齐思婕蹙起了眉。

“你什么意思?”她冷冰冰的看着池语,语气生硬满腹疑惑。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池语照旧不疾不徐,慢声言道:“齐小姐,你找错人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与慕骞尧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说罢她不躲不闪,迎视着齐思婕的注目,神情疏淡但眸光坦然。

齐思婕盯视着池语,那双漂亮却高傲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研判。池语的话分明意有所指,另有意味。她心下快速计较了一番,不禁益发着恼。

这女人当她是傻子吗!

她与慕骞尧在一起的三年时间里,虽说他们的关系始终冷冷清清,不咸不淡。但是她能肯定,在此期间慕骞尧并没有别的女人,不存在脚踏两只船。

在这点上,慕骞尧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在寻刺激,花样玩&女人蔚为成风的豪门富家子弟间,慕骞尧简直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就她的了解,慕骞尧在个人操守方面,完全衬得起自律和干净的评语。甚至她觉得他根本就是一个性&冷感。。

而他身上这种禁&欲般的气质,却奇异的衬得他整个人愈加的迷人。也愈发深的吸引着她,令她不能抗拒。更由此强烈的激发出她对他的征服欲&望。

且她从不曾怀疑慕骞尧的性&取向。慕骞尧这个人骨子里传统得很,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直男。再者说了,这三年来,她丝毫也没感觉出,他对哪个男人有那种不可描述的情结。

他不肯要她,不愿碰她,只是,只是对她不感兴趣罢……

这般想着,齐思婕心头焦躁尤甚。

她尖锐的看着池语,骤然发现这个女人身上的气质竟然与慕骞尧很有几分相似。就好像同类一般,都是疏冷淡漠的族类,都是无形中会给人极大距离感的人。

她看着池语清冷却异常澄澈,黑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突然又不太能确定了。这个女人的眼神虽然冷淡,但却看不出丁点的奸猾。瞅起来不似作伪,不象是在说假话。

可是,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一个女人会是她的情敌?

“你是说,骞尧还有其他女人?”她凝着眉,试探着对住池语问道。口气里有着浓浓的费解。

这时,池语却是站起身来,闻到吴阿姨已经摆放在餐桌上的饭菜香味,她感觉更饿了。

“齐小姐,”自齐思婕身侧擦过时,她淡声说道:“言尽于此。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说完也不管齐思婕会如何反应,顾自行去餐厅吃晚餐。

齐思婕瞪视着她的背影,无法相信她居然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去吃饭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的下逐客令,如此不留情面的晾着了。。。

齐思婕跟着前行几步瞪着已坐在餐桌前,施施然用餐的池语,但觉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气堵于胸,气滞血淤。

难言的气闷令一向注重形象的她,罕有的不顾仪态的咧了咧嘴,一脸的不可置信。她顿在原地,眼见池语目不斜视,眼也不抬的吃着饭。丝毫也不受影响的模样……

她气恼的咬咬牙,旋即,她不甘的回身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大有与池语干耗着的架势。

她冷沉沉的看着餐厅的方向,她的问题还没有问完呢!今天不问出个答案来,她是不会走的!

池语对于齐思婕的动静,漠不关心。她专心的,细细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享受着食物带给她的快乐。

现如今,能给她幸福感的事情,也就只有能吃到嘴的食物了。唯有口腹之欲的满足,能带给她安心,舒缓她所有的坏情绪。

她静静的吃,齐思婕气鼓鼓的等。

只是还不待她等到池语用完餐,她便等来了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惟愿每时每刻都想要见到,却独独此时此刻不想要见到的人——慕骞尧。

而对池语来说,这是今天来到她住处的第二位不速之客。

第34章

齐思婕前一刻还横眉冷目,恨恨想着池语这个女人她以为她是谁?!

她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以为她齐思婕是这么好打发的吗!想这般模棱两可的糊弄她,想都别想!

然而在看到慕骞尧的这一瞬,她脸上的表情马上僵掉了。慕骞尧的到来实在太突然,完全出乎她意料,令她一时很是措手不及。

被他这般当场撞见,错愕之余,齐思婕不禁又是难堪又深感心虚,尤其在接触到慕骞尧那清淡的一瞥之后,她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慌急。

他看着她神情平淡,可是眸光冷凉。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漠。她很清楚,这是他相当不悦的表现了。

“思婕,”慕骞尧已是沉声开口,语气平静无波:“你先去车里等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说着,却是没有看她。那双无比深邃黑幽的眼睛,看似不经意的扫过坐在餐桌边,从始至终微垂着头,安安静静坐着吃饭的那个人。

池语对慕骞尧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自从上回她买酒喝醉过后,她便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现在都不必吴阿姨向小钟汇报她这边的情况了。自有他让小钟安排的人直接与他禀报。换言之,她这里无论大小动静,只要他想知道,他都能无障碍,及时的知晓。

小钟曾小心翼翼的向她表示过,慕骞尧此举完全是出于关心她的目的,并没有任何监视与干涉她人身自由之意。生恐她会误会了他家少爷的用意。

但其实她对慕骞尧要做什么,是善意还是恶意,根本没所谓。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可担心,还有什么可失去?

不过,此时她还是有些微意外,他会在得知齐思婕过来后,跟着赶来。

池语并不抬眼,她蠕动着嘴,细嚼慢咽着嘴里的食物。虽是稍感意外,然他为什么而来?要做什么?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此刻,她遵照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决定一如既往不予理会。而在她心中慢慢发酵的那个想法,因着她对他仿若已嵌入骨髓般,已然成为身体本能的排斥感,迟迟不能付诸行动。

这会便是如此,她一点也不想审时度势的思量,一点也没有想要把握住机会的心情。

齐思婕在听到慕骞尧的话后,面色更形灰暗。她心知,他要的谈话于她意味着什么?他这是准备要摊牌了。

因为她来见池语?

一向沉稳老练,喜怒不彰于形外的人,就为了池语这个女人,连场面上的绅士风度也不打算要了吗?这说明什么?

说明池语是他的底线!

她前脚才过来这边,他后脚就跟来了!就这么的担心池语?担心她会对她不利?

还好她今天来了!因此才激出他的真实心意。对她来说,现在池语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已经从慕骞尧的行动中看到了答案。

呵,他将池语护得可真是滴水不漏呀!

她差点就上当了!差点就真的听信了池语的那一套鬼话!俩人怕是刻意明面上保持距离,实质早已暗度陈仓了!

慕骞尧之所以不对外公布他和池语的关系,是还不想与她齐家撕破脸吧!不但如此,恐怕更是为了护得池语的周全,不想池语受到伤害,担心池语会受到她的报复。

她真傻呀!他这不是已经金屋藏娇了吗!都摆在眼前的事实,她居然还傻不愣登的过来做蠢事!

念及此,齐思婕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愿挪动脚步。她不甘心就这么让慕骞尧与池语同处一室。她嫉妒的看着慕骞尧望着池语的侧脸,心中油煎火烧。

感应到她的视线,慕骞尧回转脸看向齐思婕。他没有说话,只神色更淡,眸光愈加冷沉。齐思婕在他这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终归是感觉畏怯。

他的脾气,她是晓得的。这个男人真要硬起心肠来,没人能在他手上讨得到半分的好处。而且,他素来喜欢温顺乖巧的,她不能让他心生反感。那样的话,他和她就当真是走到了尽头,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聪明的女人,都该懂得变通,懂得示弱。特别是在性格强势,绝对大男子主义的慕骞尧面前,使性子,任性撒泼都是行不通的。她不能自乱阵脚!

既如此,与其让池语看笑话,不如顺着他的心意。齐思婕咬着牙,满目幽怨的走了出去。

随后,慕骞尧折身缓缓的走近餐桌,立在池语身畔。他静静的,紧紧的看着她,眸色深深。一双黑漆如夜的眸子,黑得益发得浓,益发得幽深。

他望着她被乌亮光润的头发,包裹着的头型十分秀气的小头颅。望着她纤细白净的小脖子。她离得他这样的近,近得他伸手就能摸到她。

可他知道,他伸不得手。

不能伸出手,不能伸手触摸她,便是她与他的距离。

咫尺天涯的距离。

他望着她,那一向面色寡淡的脸上,眉峰微蹙,心中压抑日久的痛楚之色尽染眉间,如斯哀愁,如斯绝望。

此时此刻,慕骞尧罕见的流露出脆弱的神态。或者说,他放任自己在她面前表现脆弱。一种近乎于求恕的脆弱。虽然,他很清楚,她根本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池语的确不曾抬头看他,哪怕是一眼。

没有!

在她跟前,他就好像是一个透明的隐形人。

她面无表情的吃饭,只嘴里咀嚼的动作,益发的慢,直至渐渐的停住。她亦然皱起了眉,脸上现出不耐的神色。正当她感到忍不住,想要发作的当口。

他开口了。

“她以后不会再来了!”他对着她,低低的说道。语气低柔,隐隐带着些示好。

“以后再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慕骞尧抿抿唇,凝望着她,复又添了一句。

池语放下碗筷,瞪视着餐盘,没有出声。

“吃过饭后,不要马上就睡觉。那样对身体不好。”他深深的看她,说得温柔,甚至是比对慕雨还要温柔的语气:“出去散散步,让吴阿姨陪你。”

池语依然安静无声。

“我走了。”他又道。

池语毫无反应。

慕骞尧咧咧嘴,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眸光深浓,再看了她一眼后,他转身,大步离开。

他由来心高气傲,何曾如此不知趣,如此自找没趣,如此上赶着低声下气?

可因为是她……

因为是她!

他该承受!

他也愿意承受!

池语定定的坐在原位,表情呆怔。半晌后,她的眼神变得奇异而古怪。再然后,她牵了牵唇,笑了。

第35章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市区一家门脸雅致,装修得十分有格调的法式餐厅门前。

慕骞尧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车门这边,甚是绅士的替齐思婕打开了车门。

齐思婕看着他,眼神哀怨又委屈。

她爱吃法国菜,平常除了享用家里专职请来的法国大厨做的料理外,最多光顾的便是城中这家名头响亮,有口皆碑的星级法式餐厅。

这家的法式料理很地道,可谓名副其实名不虚传。是以,格外受她青睐。她与慕骞尧在此吃过很多回了。

在约会吃饭的问题上,慕骞尧这个人确是十足的绅士,基本都会非常照顾她这个女伴的意愿。

但是今晚,齐思婕自是感受不到丝毫的欢欣。她心知肚明,这顿晚餐大约就是他要给她的散伙饭。

“进去吧,你不是很喜欢吃他家的菜么?”

见她不肯动弹,慕骞尧轻声开口,语声平和,语音淡淡,表情与语气都十分的客气,绅士而疏离的客气。这是他自出了池语的别墅,直至这会下车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齐思婕在他静默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的注视下,终是缓缓起身。论比耐性她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呢?再说,这也不是她能逃避得了的事了。

坐定后,到侍者上菜,俩人之间俱是沉默。菜端上来了,彼此却都是没有用餐的意思。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两个人俱各怀心事,压根都没心思吃饭。

慕骞尧坐得笔挺,脸容冷淡而沉静。他微抿着唇,望着她的眼神若有所思。神情看来,似是等着她用餐。

等她用完餐了好开口说分手吧。齐思婕脸上布满了哀伤的失意的表情。

“骞尧。”她柔声唤他,声音不自觉就带上了丝乞怜的味道。

慕骞尧平静的看她,片刻后,他到底是将齐思婕的担忧,化为了现实。

“思婕,”他淡声道:“我们分手吧。”

对着齐思婕泫然若泣的脸,他语声冷静的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都会为你去做。”

“你明明知道,我只要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齐思婕马上激动起来。

说完,她想要去握他的手。可是慕骞尧避开了。

“对不起,思婕。”他摇摇头,说得还是那样的冷淡,语气毫无起伏:“我不想要你。”

他淡淡的说着:“这三年里,我不是没有想过让我们的关系有进一步的发展,”他望着她,慢声而残忍的说道:“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根本不爱你,对着你,我没有一个男人渴望拥有一个女人的心思。完全无法,”说到这里,他停住,不再往下说。

只因已不适宜再往下说,也不必再往下说,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

齐思婕只觉当头棒喝!

知道他不爱她是一回事,但被他这样当面毫不容情的表达出来,她着实有些不能承受!不论是身为女人的自尊,还是她对他的这一片痴心,都令她如箭穿心。

“既然你不能爱我,这几年,又为什么要与我在一起?”她冷笑着质问他。到底是千金大小姐,从来事事顺遂。何曾这般委曲求全过。

事到如今,被他激得一口气憋着,气堵于心。她已顾不得在他面前装柔顺,装温婉。

“你说爱我,我便想着那就试试看吧,慕家总归需要一位主母,我总归需要一位慕太太。而你在各方面的条件,无疑都是相对理想的人选。”慕骞尧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说着。

说的实诚,说得冷酷。

齐思婕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因他说的没错,都是事实。

是她先主动追求的他。实际上,在这段关系中,从来主动的那个人都是她。

“是因为池语?因为我今天去找她,你不高兴了,所以现在要和我分手!”她恨声道。语气里满是嫉妒,满是酸意。

听到池语的名字,慕骞尧的面色即刻放沉,他的眸光变得愈加冷凝。他看着齐思婕冷声道:“我们的事与她无关!不要把她扯进来!我不爱你,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不要再骗我了!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我没有眼睛看的么?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对他口口声声说不爱她,齐思婕大受刺激。她语气激动的扬高了声。

慕骞尧定定的看着她,眸光阴鸷,眼神冷到极处。

“我说了!与她无关!她和我是什么关系,你不需要知道!”他语气冰寒。

至此俩人之前维系的表面的平和被全数打破。

慕骞尧说完站起身,冷冷道:“我会叫陈助理来送你回家。”

“骞尧!”齐思婕见状也赶紧站起身来,不无慌乱的拉住他的手臂,放软了声道:“骞尧,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不要分手!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不喜欢我去找她,那我以后再也不去打扰她!我保证!”

慕骞尧叹口气,回身看住她,语气变得和缓:“思婕,不要再耽误自己了。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空付时光浪费时间,不值得的!”

他说罢,伸手去掰她的手。

齐思婕索性拿双手紧紧的环抱住他的手臂,急道:“我不在乎!骞尧,我不在乎!我爱你啊,骞尧我爱你!”她哽着声,无比动&情的说道。

慕骞尧抿抿唇,声调转淡。他沉声道:“思婕,你真的爱我吗?你是爱我这个人,还是爱着‘慕骞尧’这三个字呢?如果我没有慕家,没有慕氏,你还会爱我么?”他说着,语气萧索。

齐思婕僵住,对他的问话,一时回答不上来。她不能否认,她对他的爱里没有现实的计较。

可这不是他们这些出身富家的子弟,宿命般的注定吗?他们中有哪一个可以完全爱的纯粹,完全不顾虑分毫的家族利益呢!

她以为,就这一点,他和她是心照不宣,已然在内心达到共识了。

他对她不也是这样么?有着明确的利益考量。

慕骞尧轻轻掰开她的手,低声道:“对不起!思婕,忘了我吧!去寻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那个能给你幸福的男人,不是我。很抱歉,我给不了你爱情。”

语毕,他再不耽搁,毫不迟疑的举步离去。

留下面色僵凝的齐思婕,呆然而立。

第36章

慕骞尧一路疾驰,开车回家。

到家门前他停了下来,身形不动坐在车里,拿手搁置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眸色黯沉而阴郁。

他想着池语的脸,想着她那副淡漠冷然的模样。心里蓦地一阵紧缩。有种酸楚而苦涩的情绪,在他心间迅疾的蔓延开来。

他闭上眼,神情萎顿的靠回椅背。那张英俊出奇的脸容,匿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瞅着有份说不出的孤独与凄凉意。

如斯特殊的孤独,与凄凉。

专属于他的孤独与凄凉。

他无法抹去他对池语的伤害,偏又不能忽视心中对她愈来愈深的牵念与挂记。

忽视不了!

他没法自欺欺人。

他已然忽视不了那对她日渐滋生,萦绕于怀的心动,与想念。

是的,想念。

他怕见她,然私心底,他却是渴盼着能见到她。

这感觉来得突兀,仿若有着自主意识一般,无声无息自动自发,于毫无征兆间攻占进他心里。

他想念她的次数逐日递增,越来越频繁。

不能靠近,又做不到远离。

他退无可退,无路可走。

他只能独自吞咽这几乎看不到丝毫曙光的单恋苦果,只能默默承受这样的孤独与凄凉。

慕骞尧阖着眼,面沉如水。

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

一路来,电话不停的响,不知响了多少遍。他一概充耳不闻,无动于衷。任它仿似要响彻到天荒地老一般,响个不停。

管它是公事还是私事,他都不想理会。

他没有心情理会。

反正,这些电话里,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她的来电。

而他知道,她会安然的呆在别墅里。他安排的人,会做他的眼睛,尽职尽责的保护她。

电话持续不停的响着。他蹙着眉,面色阴霾的拿起电话。

是齐思婕。

他直接摁断了通话键。

电话不屈不挠的再度响起来,他眉头松开,冷漠的看着闪动着的手机,慢条斯理的再次将之摁断。

如是几次后,电话终于停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心里想着要将齐思婕的电话重新设置一下了。既然要了断,便该了断得彻底。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不是他的做派。

心里如是想着,手下却是懒得动作。

此时,他什么都不想做,心头但觉无尽的疲惫与萧索。

“滴滴……”握在手里的电话,有短信提示音响起。

他冷着脸,懒洋洋的看着短信发出人姓名栏里,不出意料的显示着齐思婕的名字。他伸出手指,无可无不可的点开。

须臾,看着她短信里叙述的内容,他才松下来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第37章

慕骞尧抿着唇,紧蹙着眉峰盯视着那条短信,片刻后,他神情不耐伸指轻按关机键,直接关上了手机。

直待关机后,他望着不远处的宅院门,良久才恍然想起手机上还有着小陈的未接来电。这让他不禁眉心打折,眉头皱得更深了。

今天晚上,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池语身上。在这段时间里,他竟然第一次破天荒的没有担心过小雨。

应该说,他压根就完全没有想到过妹妹。

他的心神都被池语牢牢占据,竟似一分多余的心力也无。

念及此,再想到今天日间妹妹委屈的哭着负气而出,慕骞尧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浓浓的歉疚之情。然转瞬又想到小雨提出的那个要求,他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只这一次便是临到这会,他心底仍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并不准备妥协。

已经到家了,他想着,索性先进屋看看小雨有没有回来?有小陈跟着他很安心。只因小陈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跟在他身边其实也有着做他保镖,暗地护卫他的意思。是以,无论怎样,小雨的人身安全还是非常有保障的。

进门后,他对迎上前来接过他西服的徐管家低声问道:“小姐有回家么?”

“已经回了。”鬓发灰白神情沉稳老练的徐管家恭声回道:“不过,小姐看起来不太好,好像哭过了。”

“哦,是吗,知道了。”慕骞尧闻言,表情沉郁。

他缓步上楼,到二楼后,他顿住脚步侧身站在楼道口的走廊中,凝望对面走廊靠里的那一间紧闭着房门的房间。

那是慕雨的卧房。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终是转头走向走廊另一侧自己的卧房。小雨的脾气他很了解,这个时候,他不能前去安慰她。不能给她半点以为他会妥协,会改变决定的错误念头。

慕骞尧走了几步,但觉心情益发的难受。虽然感觉疲累,却是难过之余又徒添一股心烦气躁之意。委实不能静气安神。

于是他再度停了下来,定在原地。少顷,他回身下楼,去了自己的书房。他坐在书桌后,面色沉凝。

半晌,又不能忍耐般的起身,移步至窗台边放置的藤制躺椅上躺了下去。他眸光无谓的望向窗外夜色中虚空的某一个点,神情落寞。良久后,他终是无限疲惫的闭上了眼。

慕雨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略是诧异的发现哥哥并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睡在了窗前的躺椅上。她望了望,那躺着的人影一动不动,仿似睡着了一般。

她没有犹疑,当下顺手关上了门,轻手轻脚的向那人影走了过去。果然见他紧闭着眼,呼吸均匀。瞧着分明已是睡了过去。

不单是睡了,更是睡得酣沉。若不然,依哥哥平日里的警觉,不可能不知道她走了进来。

饶是此,她仍然仔细的不无审慎的端详着他的表情,足足看了两三分钟后,她试探着轻轻唤他道:“哥哥,哥哥。”

没有任何回应。

慕雨终于再无顾忌,她痴痴的长长久久的凝视着眼前这张英挺迷人,无比清俊好看的脸容。只觉心口爱意泛滥,看不够,爱不完。

天知道,她爱他爱了多少年,她想他想了多少年!

她看着他,终是耐不住心中激&荡的情&潮,朝他俯下身去吻上了他的唇。

只是不待她好好感受他嘴唇的触感,他唇上的温度,他身上如斯性感好闻的男人味道。她便不得不慌张的立起身来。。

只因睡梦中的哥哥,实在太警醒,几乎是在她的唇碰上他唇的那一刹那,他便似感受到了般转动着脖子,偏过脸去。

慕雨被他这一突来的举动吓得不轻。过度的紧张让她呼吸急促,涨红了脸。她屏住气,神色不安,心神忐忑的盯着哥哥埋进了躺椅大半边的侧脸。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慕骞尧却是再无动静。

慕雨见状,放下心来。

太好了!

哥哥没有醒,他刚才不过是无意识的行为。

她抬起手,想要再去摸摸他的脸,手抬在半空中,到底还是收了回去。才将那一吓,无端让她心生了顾忌。

她竟是不敢再碰他。她不舍又不甘的看着他。这时,慕骞尧又翻了翻身,微蹭着头,瞧着似乎有要醒转的迹象。

慕雨稍作思忖,终归是心虚。她咬了咬唇,再看了他一眼后,蹑手蹑脚的快步走出了书房。

听得书房的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后,躺椅上的男人马上睁开眼来,他黑眸凝重而清明,哪里有半分的睡意。

第38章

慕骞尧自然是没有睡意!

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睡着。

他清楚的听见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心知来人必然是小雨。因为若是其他人,定是要先敲敲门。若没有他的许可,断不敢擅自走进他的书房。

这是慕家的规矩。或者说,是他慕骞尧的规矩。是他不用提及,也会让众人在无形中自觉遵守的规矩。而整个宅子里,惟有小雨有这样不请自入的特权。

说鬼使神差也好,说他现在疲累不堪,没有心力面对妹妹,面对有可能还会因彼此观念分歧,而引发出来的矛盾升级也罢。

总之,在她进来后,他仍是紧紧闭着眼,顺势装睡。然后他便听得有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不多时,那脚步声停了下来。少顷,他的鼻端便嗅闻到了一股女性的幽香。

他知道小雨站在了自己身前。他能感觉到妹妹的眸光正一瞬不瞬的放在他身上。

“哥哥,哥哥”他听见她细声的,仿若带着试探的语气低低唤着他。他佯做不闻,不作任何反应。

只他是万万不曾想,小雨会对他有才将那般不合宜的举动。

她吻了他?!

她竟然想吻他。。

慕骞尧坐起身,神色冷沉带着深思,那双唇线分明,弧度漂亮又性感的薄唇,此际闭得严实,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的敏锐告诉他,小雨刚才的吻,绝不是妹妹对哥哥手足之情的亲昵。

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即使在情&爱方面从不曾乱来过,但并不代表他分不出这其中的区别。那微妙却实实在在显现出来的区别。

他的眸光下意识的望向放在书桌上的手机,脑子里想着之前齐思婕发给他的短信。

她问他:“为什么池语会对我说,我的对手从来就不是她?她这话是故弄玄虚,戏弄我,还是说你真的另有别的女人?”

坦白说,他坐车里看着这条短信时是不以为然的。甚至很有些厌烦。说不出的厌烦!只因为她提到了池语,他不喜欢她无端将池语牵涉进来,非常不喜欢!

是以,他只当是齐思婕意气难平,想要纠缠而故意生编出来吸引他注意的话语。

然此刻,他知道了,并不是!

齐思婕她是说真的!

所以,池语?

慕骞尧想到那日池语望着他时露出的那一个笑容,当时他只觉得她笑得古怪又讽刺。这会想来,方始恍悟,她笑得是那般意味深长,分明意有所指。她怕是早看出了小雨对自己的不同寻常。

可是,她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即便对小雨熟悉若他,在今晚之前也是完全没有看出小雨的心思。池语!他又想到池语,心内突然一阵绞痛。这痛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的沉重。

她会不会误会他,误会他对自己的妹妹有这般不可言传的心思?

慕骞尧坐在躺椅上,石雕般一动不动。他那分外英俊的脸孔上,神情愈加冷峻,愈加严肃,亦愈加的痛苦!

与此同时,慕雨在自己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停踱步。她的心情无比激动。她晕红着脸,面色兴奋而沉醉,止不住的回味着刚才的吻。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这是自她成年后,第一次与他这么近距离,贴触体肤的亲密。以一个女人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充满爱意的亲密。

以往,当然不是她不想要亲近他。而是他这个人,原则性很强,很是传统。虽是疼她,宠她,但遇到礼法方面的问题,尤其是他认为会对她造成不良影响的问题,他便会十分的坚持,坚持他的主张。

他总说她是大姑娘了,不可以再象小时候那样了。

“唉……”慕雨坐到床上,幸福得叹气。

她真是爱惨了他!

便是他身上的这种固执,在她看来也是魅力十足,充满了迷人的男人味!她喜欢有主见的男人。而他强势得近乎冷酷凶悍的性情,更是令她着迷不已。

想想,这样一个冷情冷性,从骨子里透出距离感的出挑男人,偏偏对她温柔呵护,千依百顺。虽然,他的温柔是出自哥哥对妹妹的爱。可毫无疑问,在他心里,她是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是他在这世上最为在乎的人。

“呵呵呵……”念及此,慕雨爱娇的笑出声。神情满足又得意。

只片刻后,那笑声陡然停了下来。她的脸上蓦地浮现出阴冷之色。

这次回来,哥哥对池语明显超越歉疚之情的心意,令她大感不快!而如今池语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相当特别,独具一格的美,也让她心生忌惮,让她感到强烈的危机感。

很显然,池语已经能影响到哥哥的情绪了。然以往,能影响哥哥心情的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而已。

这么一想,慕雨不由又心生怨念。才将欢喜得意的心情,瞬间消散。

象今天她跑出他办公室以后,她满以为他会追上来,可是他没有!他甚至都没有给她打过一个安慰电话。端派了小陈来跟着她!

而今晚他回来后,她也以为他会过来她房间看看她,可是他依然让她失望了!

心念转动间,慕雨的面色愈来愈阴沉,那双水蒙蒙,总带着丝无辜与娇弱意味的绝美眼睛里,是满满的凛冽的寒意!

无论如何,今生今世,他都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她要定他了!

天晓得,自从那一年,她无意中知道了那件事后,她便在不知不觉中深深的爱上了他。

第39章

这夜过后,在随后的几天里,慕雨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见到哥哥慕骞尧了。难以置信,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却几乎难得见上他一面。便是她去公司里寻他,也见不到他的人。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出去商务应酬不在公司。

而在这几天内,他人不在她眼前也罢,最让她疑惑的是他居然也不曾给她打过电话,问过她一句。他对她简直可谓是完全的不理不睬,不闻不问。这在以往可是从未曾有过的情状。

她只好主动给他打电话,然而却轻易等不来他本人的接听。十次有九次听筒里都是他助理礼貌而恭敬的职业应答。次次回说总经理正忙着,不方便接听电话。末了,只让她等。。

可她却一次也没等来他的电话,一次也没有!

逼得她只能给他发消息。不停的发消息。那些消息却通通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直到她在消息里发狠后,他才接听了一次她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倒是平静如常,听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只是寥寥几句后,他便说有公事要忙,且不待她分说,便自行挂断了电话。。

他的态度,在在的流露出他接听她的电话,是多么的勉强,多么的勉为其难!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要知道,他由来便是个大忙人,事务繁多。然自小到大,无论他多么忙,但凡是面对她,他总是有时间的!

是呢,他对她永远都有时间。不止有时间,同时还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可现在,他分明,分明是不想见她,不想理会她!或者说,他这是在刻意的躲着她!

为此,慕雨感到了心慌与不安!

她暗地寻思,莫非是那晚她偷吻他的事被他察觉了?

但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疑虑,那夜她的吻不过是轻轻的一个碰触,随即便宣告结束。何况,当时她很认真的看过了,那会哥哥并没有醒转。

那么原因便只有一个:池语!

哥哥定然是担心她会吵着去公司人资部,所以才会这般花心思的逃避她!思及此,她不由又是嫉恨又是委屈。心里难受得似要炸裂开来。

她慕雨受不了这委屈!

于是在这个周五的夜晚,她顾不得保养睡美容觉了。坐在自己的卧房里,安了心思的等着慕骞尧归家。

她竖着耳朵,凝神听着楼下的动静。只是眼瞅着已过了凌晨,还不见他回家的身影。她一遍遍的起身朝窗户外探望,心神不属焦躁难安。

终于在时针指向凌晨三点时,院门处传来了车子驶进门的声音。

第40章

慕骞尧走进屋看见立在厅中的妹妹,略是一愣。但很快他的表情便平静下来。以小雨的性情,她会在这里守着他,实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事实上,她今日的举动比他原先的预期还要迟一些。他本以为,她早两天就该受不住,而若昨晚这般坚持到这会的凌晨,也要见到他的人为止。

毕竟小雨有多依赖他,他再清楚没有。念及此,慕骞尧立刻又联想到那晚妹妹的举动,他的面容不自禁放冷下来,变得凝肃又冷峻。

她着实太过依赖他了!

以致她竟然对他生出那般不合礼法,不容纲常的念头来。而造成她今日这般情状,自己却是难辞其咎。

怪只怪他太过疼她,太过宠她!

这几日来,他一直陷在深深的自我反省之中。他自幼失去怙恃,双亲故去得早。他与妹妹俩个相依为命的长大。

可以说,他将自己全部的亲情都用在了妹妹身上。又由于他大她许多,故而自小到大,他对这个妹妹可谓长兄如父,身兼数职,将她视若掌上明珠,疼逾性命。

亦或许正缘于此,才让妹妹对他产生了那种有悖伦常的感情。妹妹犯错,他亦是责有攸归。这几天,他的心情可是坏到了极点!

一方面,因为对池语难以诉诸于口的心事,这心事日渐深浓,日渐热烈。完全不由自主,无可自拔。终日萦绕于怀如影随形般的跟着他,狠狠的折磨着他。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到深深的痛苦,与无望;

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妹妹的这一件事了。事情已然露出端倪,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饶是他向来遇事冷静,处变不惊,对于被自己从小呵护长大的妹妹喜欢上的这件事情,还是令他一时无措,难以接受。令他短时间里,很难调适出一个最为合宜的状态去面对,去处理。

所谓,关心则乱。面对小雨这个己亲,这个于他最为在乎的亲人,慕骞尧感到了浓重的压力。由此,这连着几天,他刻意避着她。在没有想好应对之策时,他不知该如何与她共处。

此刻,他看着红着眼圈,目光直直放在自己身上的妹妹,眉头蹙得更紧,心疼之余更添愁绪。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明知故问道。语气温和,脸上却是不见笑意。现在看着妹妹,他委实也笑不出来,唯觉心情沉重。

“哥哥,你是怎么回事?小雨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对我!”慕雨哽声,语气控诉,眼里已是挂上了泪:“你竟然躲着我,竟然,竟然不肯见我,不愿接我的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因为什么哥哥你要这样对我?!是因为池语吗,哥哥?因为池语的事?”

慕骞尧闻言眸光微闪,眼中有痛楚之色一掠而过。

也好!他想,事情发生了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逃避无济于事,而他已逃避得太久。

“小雨,坐下吧,我们谈谈。”他缓声说道,说着率先就近在厅内一张楠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慕雨顿住身形,立在原地赌气。

慕骞尧见状,也不予哄慰,端坐着不动,望向她开门见山,十分直接的说道:“小雨,哥哥考虑过了,你要不还是回日本去做你喜欢做的设计工作。嗯?池语的事,哥哥不想改变主意。”

他说完,定定的看着妹妹,眸色平静中透着坚持。他只字不提那夜的吻,实在是不想让他俩兄妹间,陷入更深的窘迫与困境中。

他如今,唯有尽力粉饰太平,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不然,事情只会向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他不捅破,小雨当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他表现出不合适的情意。

听到他的话,慕雨但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透心的凉。

“哥哥,你变了!”她抽着鼻子,掩饰不住心里的嫉恨,当即尖声道:“现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池语一个人了?你什么都为她考虑,生怕她会受到伤害?你都不担心我会不会受伤的吗?哥哥,你是怎么了?你都不关心我了吗?”

难忍的嫉妒,令她的语气愈发尖锐,她冷着脸,半点不见平素的乖巧与柔婉:“你现在对池语到底是个什么心态?你,你这是爱上她了吗?”

她瞪大眼睛,带着要得到验证的心思,紧紧的盯着慕骞尧,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慕骞尧皱着眉看她,心中甚为惊异。对妹妹此刻隐带戾气与恨意的模样很是不习惯。

转念想到她对自己暗生的心思,他心下更惊,立刻了悟到她对池语有可能产生的妒忌与敌意,那是对情敌才会有的排斥与妒意。

心念转动间,慕骞尧微眯起眼来,他的面上即刻显露出一个深思的,莫测高深的表情。

小雨闹着要去人资部,坚持要陪在池语身边,她真的是心怀歉疚,想着要弥补么?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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