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花园事件「北京罗马花园二手房房价」

本系列只是回忆，钩沉北京20多年来的楼市片段。随笔而已，既不映射现实，也不预测未来。楼市的历史有点儿特殊，总能让人感觉庆幸或后悔。

但这就对了，所谓普通人的生活，就是一次次的侥幸和错失机会嘛。后悔也好，庆幸也罢，往事就在这里。

一、

有人来信说想买罗马花园，问值不值。我问主要需求是什么？本来我想问的是自住还是投资，结果回答惊到我了：收藏！

干了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要收藏房子的。但想了想也有可能，收藏也等于投资吧，古董文玩艺术品不也是收藏吗。但这个词怎么那么别扭似的，这拿房子当文物了？

再一问还真是这种情况，说是看上了这房子的历史性，全北京不会再有这种小区了，将来会更加稀缺，所以除了投资之外还有收藏价值。

我脑子有点儿乱，实在理解不了这脑回路。索性不再回答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是个四合院说收藏还有情可原，老房子里蕴含着历史与文化，砖瓦木料和构件什么的或许也有收藏价值。但这钢筋水泥的商品房有什么收藏价值啊？实在有点儿不好理解。就算是名人故居都觉得别扭，实在没什么特殊性。

罗马花园就是普通的港式塔楼，北京较早的一批港式外销公寓，豪宅。地段儿很好，惠新西街，但这曾经很时尚，现在可以说有收藏价值，但也可以说是过时了的老古董了。这还真说不清楚，就跟老爷车似的，肯定是从外观到机械都过时了，但就是有人愿意收藏。可房子这东西……理解不了。

如果说年头长的就能收藏，那老公房的年头儿更老，70年的都有，有收藏价值吗？说稀缺会越来越少的能收藏，那城中村能不能收藏啊，肯定越拆越少。但这拆了也就拆了，真没觉得有收藏价值，其他的楼房也一样，钢筋混凝土的工业化产品，收藏个什么劲儿啊。

二、

罗马花园在最初一直宣传是港商投资，盖的又是港商风格，还是外销公寓，所以很受富人们追捧，价格高达上万。那可是1996年前后，动辄一套房就是300万，真不是普通家庭掏得起的。所以当年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无论买房还是租房，都属于先富起来的那群人，而且还是舍得花钱的。

其实开发商不是香港的，而是上海金马集团，中国最早的一批开发商，老板姓朱，前几年已经去世了。他的第一个罗马花园是在上海，然后才复制到北京。同时期开发的还有阳光广场，也就是飘亮广场，都是豪华公寓，一时间几乎占据了北京豪宅的热度榜。金马地产在北京还开发过一个项目，陶白学区的清芷园，再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了。也不知为什么就好像退出了北京市场，至少是没再听说过。

那个时代的罗马花园传说是名流云集，经常有明星大腕出入。但后来就逐渐没落，新一代的豪宅层出不穷，这里逐渐算不上什么了。所以这价格也就不好涨上去，到现在比周边老破小的单价都低了。但毕竟是豪宅的底子，单价不高但总价贵啊，依然是至少千万以上，普通家庭还是买不起。

三、

不提罗马花园了，我对这里不熟，没怎么来过。说个这里发生的事件吧，影响了整个房地产中介行业的案子。那就是“坚石诈骗案”，老板就是在罗马花园被抓的，当年是这里的业主，拿赃款买的房。

事情发生在2004年，楼市行情已经启动，还没到火爆的时候。这家坚石公司本来是潘石屹的，是红石地产的兄弟公司。红石由潘石屹张欣夫妻控制，进行商业地产开发。而坚石地产由他的弟弟经营，主营二手房业务，他弟弟的名字就是潘石坚，掉过来就是坚石。所以应该说，这家公司从一开始就是他弟弟的。

但是，隔行如隔山，虽然新房和二手房都是房子，经营模式却完全不同。所以这公司在他们兄弟手里净赔钱了，从来就没赚过。到后来，据说他弟弟干脆都不去公司了，看见就烦，跟无底洞似的的往里添钱。虽然赔的不多，也知道将来会是行业发展的方向，但眼下总这么赔钱也不是回事儿啊。

但是，虽然公司业务不赚钱，但潘石屹的名气是非常大的。所以这家公司在当年也算知名中介，大大小小开了十几个分部，赔本赚吆喝。

就在他们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叫于波的人出现了。这个人之前是另一家中介公司的员工，据说业务能力很强，所以想自己出来单干。正好有人介绍了坚石公司，两边一合计，干脆以1万块钱的价格转让，意思意思而已。但是，合同约定由于波负责清偿所有的债务，好像几十万吧，不多不少的钱。

按于波自己说，刚开始他以为捡了个大便宜。以潘石屹的名头都怎么也得值个几十万，虽然换了老板，但对外就说是老潘的买卖，容易唬人啊。所以他很痛快的就变更了公司手续，正式当了接盘侠。

结果一查账才知道，潘氏兄弟隐瞒了债务，根本不是几十万，而是几百万，于波被骗了。所以说，做生意根本就没人讲诚信，所谓的诚信都是说出来给别人听的。只要是能够承担代价，或者自信能承担，那所有商人都是坑蒙拐骗的。毕竟这是个零和博弈的市场，社会上的钱就这么多，你抢到了就意味着有人挨饿，只有不择手段的才配活下来。

四、

咱也不知道这于波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真的是被潘石屹兄弟的不诚信给激怒了。于是铤而走险，一上来就开始骗。当然，也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准备骗的，有没有姓潘的骗他都一样。

于是，于波在接手坚石公司刚几天之后，立刻就开始了改革，也就是赤裸裸的诈骗。而且所有行为都打着潘石屹的旗号，这样才能让受骗者不怀疑。所以当年任*炮说潘石屹贪小便宜是有道理的，为了坑别人几百万，结果最后自己搭进去上千万，还惹来一堆的麻烦。

其实于波的诈骗手段没什么新鲜的，跟其他的黑中介完全一样，也就是从业主手里花3000的月租把房子租过来，然后2500租出去。表面上看是赔钱的，但实际上他给业主是一个月一付，而收钱确实一收半年。所以，虽然理论上每个月亏500，但总量上却是拿到了更多的钱。

当时已经有不少客户都看出破绽，因为这价格太不合理了，哪有做买卖故意赔钱的道理？但这老板是潘石屹啊，亿万土豪，怎么可能骗老百姓几千块的小钱儿。所以也没有人真正怀疑，于波也就这样继续的骗了下去。

据说他仅仅用了两个月就挣了300多万，也就买下了罗马花园的房子。这赚钱速度，就是原来心里有所害怕也都不怕了，挣钱太容易太快了。而且估计于波也想好了借口或说辞，就说和潘家兄弟的手续没办完，这公司还是属于潘家的，自己只不过是个打工者，不承担法律责任。

五、

但是，问题来了。于波这么明目张胆的诈骗，员工们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全都是老业务员了，否则也没那么多的客户资源。他们谁都知道于波在干什么，但他给的提成太高了，50%啊。也就是说，只要从客户手里骗到3000块钱，那业务员和于波一人一半。然后将来如果出事了，由于波去顶罪。那员工还怕什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什么良知和职业道德，全都没有钱重要。

不过也有些人是知道轻重的，所以只干一两个月，拿到提成之后立刻辞职跑路，就怕将来于波出事儿牵连到自己。据说挣钱最多的一个业务员，仅仅两个月就赚了30万的提成，那也就是说骗到了60万。这可是20年前啊，30万就足够全款在东四环买套小户型了。

但还有问题，这些老员工以前都是潘氏兄弟的下属，难道没有向他们报告吗？

这还真说不清楚，按老潘说他是完全不知情。但这不太符合常理。所以应该是有人向他们举报了，但是潘家觉得心虚，毕竟刚骗了于波，不好意思去打招呼。而且他们可以安慰自己，手续已经办完了，于波骗钱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随便骗呗，反正不会影响到自己。

但老潘糊涂了，从法律上确实是与你无关的，但社会舆情能饶了你吗？你毕竟是知名开发商，是有社会影响力的，到时候负面消息出来，看你怎么办。这也就是于波有恃无恐的地方，准备把潘石屹当做挡箭牌。

所以这两拨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的就是互相坑。这就是做生意的本质，绝对不能有做人的底线。

六、

于波这种空手套白狼的黑中介手段最多就干了半年，一方面是他也没想长干，一方面是不能干长了，再骗下去就肯定出事儿。于是在这半年里，于波也做了准备，找了几个东北老乡，给点儿钱让他们当法人，目的是替自己挡枪子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时候都有要钱不要命的。据说甚至有两个人争着要替于波当法人，图的就是十万的酬劳。当然，他们也替自己想好了，被警察抓了就说自己啥都不知道呗，还能咋地？

嘿嘿，在这场局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很聪明，对方很傻。潘氏兄弟认为于波傻，被骗扛下了几百万的债务。于波觉得老潘傻，被利用名气骗了钱还不知道；也觉得客户傻，让自己用老潘的名气给忽悠了；替自己背黑锅的同乡也傻，十万块钱局把自己卖了。而替他当法人的呢，也觉得于波傻，当个法人算什么，你以为法院傻吗？还有员工，也觉得于波傻，这么明显的骗局早晚出事儿，我们还是拿了钱赶紧跑吧。

当然，客户们无论傻与不傻，半年之后就都明白了，于波不再支付租金了。这就跟近两年的长租公寓暴雷一样，手段和过程都是历史重演，只不过是现在的规模更大，牵扯的人更多而已。

于波已经提前跑路了，警察一调查，这小子竟然在半年里就买了两套房，除了罗马花园之外，还有望京西园的。望京的无所谓，经适房。但罗马花园这套让当时所有人都惊讶，豪宅啊，半年时间就能挣到，虽然是贷款，那也说明了赚钱能力啊，看来还是坑蒙拐骗来钱快！

之后就是抓捕了呗，很快就抓到了。据说于波竟然还想用100万贿赂警察，被当场拒绝。这么大的案子，牵扯这么多业主，谁敢徇私枉法？最后于波是被判无期徒刑，他老婆也给判了十年。其他的案犯忘了，反正也都是喽啰，无所谓。

七、

于波是被抓到判刑了，但他没这么多钱退赔啊，那业主们怎么办？

好办，于波判了但余波未平，找潘石屹吧，因为当初就是因为相信他才被骗的。于是，在各路媒体的曝光之下，社会把所有的焦点都对准了老潘，要他承担骗子的连带责任。但潘石屹估计是早有准备，立刻让律师拿出了全套的手续，说这个公司早就卖了，从法律上和自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而且还当场表态，“绝不会为坏蛋买单”，也就是说，坚决不会给予受害者赔偿。

估计老潘心里也别扭着呢，本来是想骗于波接下烂摊子，承担那一堆的烂债。但没想到这小子更狠，不仅不认账，反而弄出了更多的破事儿。当时也有媒体给老潘喊冤，说他也是受害者，是不知道于波干坏事儿的。

这话也就糊弄小孩子，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的公司值多少钱欠多少账能不知道吗？凭什么注册资金上千万，拥有各项资质和响当当名气的公司1万块钱就卖啊？事出反常必有妖，说明潘氏兄弟开始就是想给于波下套儿，没想到让人家给反噬了。老潘这么精明的人，公司员工又都是老下属，能不跟他反应于波的诈骗情况吗？

其实老潘兄弟就是不知道怎么去跟于波谈，不让人家骗吧，那就得谈谈自己为什么骗人家，怎么张嘴啊？所以只好当鸵鸟，躲进沙坑里假装不知道，然后拿法律说事儿，跟受害者卖惨。

八、

但是，法律是什么？是社会法则的底线，是行为的最低标准。作为一个有公共形象的商人，多少还是要讲点儿道德的，不能太缺德。

这其实潘氏兄弟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只是希望能混过去而已。但是受害者太多了，热点一直降不下来。我印象中好像达到了1500多人，平均每个业主不到1万，实际损失1100万。最后老潘实在没辙了，硬着头皮被监管部门按着脑袋认了怂，老老实实的全退赔了。

这可能是老潘当年最吃瘪的一次，玩了一辈子鹰，让小家雀儿把眼睛给啄了，心里指不定多腻歪呢。

能说什么呢，害人之心不可有呗。你想坑人家，没想到对方更没有底线，骗中骗互相骗。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