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文化遗产故事性十足

截至2020年底，联合国粮农组织公布了62项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我国占15项，位居世界首位。2012年，我国设立“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目前已经审批了5批共118项国家级农业遗产项目。

中国是最早响应农业遗产保护倡议的国家之一。

以保护利用的核心价值区分，农业文化遗产主要可分为生态复合、作物资源、畜禽资源和传统技术等4大类型。中国农业文化遗产的生态类型最全、动植物资源最多、传统知识体系最丰富、农业遗产的历史最悠久。

农业文化遗产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深入开展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是落实我国生物多样性保护战略、促进农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举措。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深入挖掘、继承创新优秀传统乡土文化，把保护传承和开发利用结合起来，赋予中华农耕文明新的时代内涵。”

浙江青田稻鱼共生系统：

生态复合农业为世界各地增益

2005年5月，联合国粮农组织公布首批5处“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试点，有着1200多年历史的“浙江青田稻鱼共生系统”列入其中。“青田稻鱼共生系统”的特别之处是同时在水田里种稻和养鱼。鱼为水稻除草、除虫、翻松田泥，鱼粪还田成为肥料；水稻则为鱼提供食物来源和庇护场所，形成两相优益的生态复合系统。

“浙江青田稻鱼共生系统”首先入选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项目，推动了我国对于新兴的“农业文化遗产”的认知。项目申报前后，在中国工程院李文华院士和中科院地理资源所闵庆文研究员的倡导和带领下，我国相关学科的专家学者对农业文化遗产进行了系统研究和宣传介绍，在国内外权威刊物上发表研究报告10多篇，从理论和实践方面证实了农业文化遗产对当代农业所具有的发掘保护推广利用价值。联合国粮农组织还将“稻田养鱼”的技术推广到了非洲和东南亚许多国家，发展成为一项国际性生态复合养殖的农业系统。

在“浙江青田稻鱼共生系统”的引领示范下，我国许多类似的生态复合种植或养殖模式成为农业文化遗产项目申报的热点。一批具有中国农业文化遗产特色的“桑基鱼塘”“果基鱼塘”“茶果复合”“林菇复合”“农牧复合”“水旱轮作”等生态复合农业系统都先后进入到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名录中，成为世界农业遗产中最符合人类可持续发展理念和最具有传承利用价值的农业遗产类型。

云南红河哈尼稻作梯田系统：

研发抗病水稻品种的种质基因

哈尼梯田种植元阳红米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云南红河哈尼稻作梯田系统”同时列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和“世界文化遗产”。遗产地种植的哈尼族传统品种“元阳红米”，历来很少发生水稻病害。这个现象引起了云南农业大学植保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朱有勇的关注。他说：“我研究入选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元阳红米已经好多年了。元阳红米看起来很普通，进行阐述却很复杂，这是一件具有很大科学意义的事。”为了揭示元阳红米抗稻瘟病的生命秘密，朱有勇和他的科研团队开始深入探索，终于发现元阳红米含有的独特稻瘟病抗性基因。在这组基因作用下，元阳红米才能抵抗住稻瘟菌的侵袭而不发病或很少发病。

由哈尼梯田种植衍生出的科学成果有望使世界各地的人们从中受益。利用水稻自身的抗病基因来培育新品种，水稻就不必施用农药，减少发生农药残留、环境污染的问题。此外，对元阳红米品种内生性抗病基因的研究，还可以进一步探索作物的抗虫基因、抗寒基因、香味基因、高蛋白基因等。

内蒙古乌拉特后旗戈壁红驼牧养系统：

拯救大漠深处的珍稀家畜品种

我国不仅有大量的农作物类遗产，而且有大量的畜禽养殖类遗产。“内蒙古乌拉特后旗戈壁红驼牧养系统”中的“戈壁红驼”即是我国特有的珍稀家畜品种之一。2018年，内蒙古巴彥淖尔市农牧局邀请农业遗产专家曹幸穗教授前往考察一处近代垦区水利工程遗产。到达现场后，曹幸穗发现：就全国农业遗产分布看，水利灌溉项目并非巴彥淖尔的优势与特色，这里最好是发掘草原畜牧类的农业文化遗产项目。

草原牧民称牛、马、山羊、绵羊和骆驼为“五畜”。当地立即列举出一长串草原“五畜”特产。听了介绍，曹教授提出希望到实地去考察“戈壁红驼”。“戈壁红驼”饲养于边远的乌拉特后旗；即便到达旗府，还要再驱车100多公里的无道路荒漠草原才能见到冬营地的红驼群。当时正是寒风凛冽的隆冬，白天阳光下的草原温度也低于零下20摄氏度。对于一位年近70岁的老专家，来说这样的行程非常辛苦。曹幸穗表示：“比起草原上的老一代牧民，我们今天的条件已经非常优越了，有越野车、手机导航、头驼耳背内置的定位芯片，我们很容易找到驼群野外觅食的地点，路途和寒风都不是问题。”于是，农业遗产调研项目被现场临时改为“考察戈壁红驼”。正是由于这次深入实地调研，使世代繁衍在荒漠草原深处的珍稀骆驼品种“戈壁红驼”展示在世人面前，成功入选了第五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名录。

我国是世界上畜禽种类最多、品系最丰富的国家。根据品种资源调查，我国各地饲养的传统畜禽品种有：马匹62种、黄牛51种、水牛29种、牦牛12种、绵羊44种、山羊53种、骆驼5种、家猪98种、鸡89种、鸭28种。将“戈壁红驼”列入遗产名录，不仅保护了世界上仅有的红驼品种，促进了当地骆驼产业的发展，而且对于推动传统畜禽资源的发掘、保种和饲养，对于丰富世界农业遗产的活态保护利用，都有现实意义。

安徽铜陵白姜生产系统：

以传统技艺促进生态改善

我国有一类农业文化遗产是所有遗产地共存共享的类型。这就是世代传承的病虫防治和土壤改良的传统技艺。发掘利用经过历史考验的传统技术遗产，有助于克服现代农业由于过量施用化肥、农药、除草剂、生长素而产生的生态环境问题、食物品质问题、农业面源污染问题。

铜陵白姜是我国特有的食用姜传统品种，早在春秋时就已种植，2017年入选第四批全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名录。近年由于大面积种植，姜瘟病有蔓延发生趋势。遗产地避免使用化学合成农药，积极研发我国传统白姜瘟病防治技术。安徽省铜陵市科协的植保专家崔应国及其研发团队，采用传统技术与现代科技结合的方法，研制成功了“土壤调理剂+土壤抗菌剂+发酵饼肥”的白姜瘟病防治组合配方。经生产试验检验，传统的防治姜瘟配方，具有降解根系自毒物质、减少土传病害、促进根系发育的作用；传统的发酵饼肥，可抑制病害、活化土壤，促使白姜植株健壮生长。

在广州市从化区，从事中药治虫古方研发的技术专家诸卫平博士根据古农书记载的中草药治虫配方，发明了“药肥兼施”的混合植物提取液，用于果树、蔬菜的防虫治虫和叶面施肥，取得良好效果。他还发明了一种由植物萃取液制成的“气味驱虫剂”，只需将装有这种药液的敞口瓶子间隔挂在果树周边，就能起到驱虫防病的效果。这些发明都获得了实用新型国家专利技术授权认证。

中国传统的植物病虫防治技术，有利于提高食品品质，有利于环境保护。采用现代科技手段提升传统农药的研制和施用效率，加大生物农药开发，也将促进世界农药技术的创新发展，从而在新型现代农业发展平台上，建设高水平的绿色农业、有机农业、自然农业，这成为具有中国农耕文化元素的农业发展新模式。

作者为南京农业大学金善宝农业现代化发展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农学会农业文化遗产分会副秘书长，长期从事农业文化遗产及农业史研究。

（本文照片除署名外由作者提供）

延伸阅读

世界各国的农牧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以多样化的物种及其相互作用为基础，创造了适于当地条件的独特农业技术体系和管理经验，形成了特有的农业系统和农业景观，反映了人类与环境协调发展的理念和价值取向。

这些农业遗产系统汇聚了人类的价值追求、实践经验、传统知识和民俗文化，维持了农业生物多样性、生态系统的调适性和民族文化的协和性，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田园美学景观体系、传统知识体系和文化习俗价值体系，为人类生存繁衍提供了多样化的产品和服务。

2005年，由联合国粮农组织（FAO）主导，中国政府和尼日利亚联邦政府签署合作协议，将稻田养鱼列为中尼南南合作“粮食安全特别计划”的实施项目。2015年，联合国粮农组织GIAHS秘书处在浙江青田举办“GIAHS高级别培训班”，重点推广稻田养鱼技术。培训班结束后，乌干达、肯尼亚、马达加斯加以及西非各国，先后推广了稻田养鱼技术，该技术成为这些国家消除贫困、发展经济的重要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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