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虹桥火车站守了三夜 和伙伴们救助了千名滞留者踏上回家路
来源: 2023-04-02 18:16:10
5月25日凌晨2时50分,虹桥火车站南出发二层外的滞留点逐渐安静下来,许多人抱着背囊,靠着玻璃门沉沉睡去。有3名滞留者的核酸报告出来了,他们收拾行李准备进入站内,几个小时后的清晨,他们将坐上第一班回老家的列车。
临别时,三个年轻人朝周海康他们挥挥手:“感谢你们的帮助。” “你们还会不会回来上海?”年轻人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我们还会回来的!”说着便消失在进站的人流里。这一幕让周海康记忆很深,这是他和志愿者们守在虹桥站的第三夜。
自5月22日起,上海市慈善基金会长宁区代表处组建志愿者队伍到虹桥火车站,向滞留在火车站外的离沪返乡人员分发食品、饮用水和防疫物资。“滞留人员正在得到救助,许多人已经顺利踏上了回家路。”
第一夜:他们为何滞留
周海康是上海市慈善基金会长宁区代表处的一名志愿者。5月22日晚上9时,他和7名志愿者开着贴有市慈善基金会贴标的援助车,往虹桥火车站出发层开去。
一路上,不时有滞留者的身影在车窗外闪过。周海康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一名年轻小伙。他背着一个很大的包,一个人在路上走着,此时距离火车站入口还有2公里。
“你是返乡的吗?”志愿者停下车招呼他。“是的。”“你从哪里过来?”“徐泾镇。”“从徐泾镇一路走过来?走了多久?”“8个小时吧。我没有车,只能走……”“上车吧,我们搭你过去。”
小伙子是一名建筑工人,疫情后,工地不开工,他只能失业在家。他住在徐泾镇的出租房,这段时间没有收入来源,但房租还要一直交着。“生活压力太大,钱都花光了。”好不容易等到居住的小区解封了,他立即准备返乡。
“我是第二天早上的车,听说到火车站很难,就提前一晚过来。”他下午从徐泾镇出发,步行了8个小时才到虹桥火车站附近。这段路如果开车并不算远,但步行却需要绕很多路。接过志愿者给的水,小伙子一饮而尽。
车行到高架入口处时,一名志愿者突然喊了起来:“等等,车道上好像睡着人。”正开在中间车道的周海康经此提醒,才发现在快速车道上确实睡着人。这是三个20岁左右的男孩,被子裹得很严实,只有脚露在外面。“你们睡在这里,来往的车看不到你们,太危险了。”志愿者把他们劝上车,带到滞留点里去。
在高架上,他们又遇到了两个拖着行李箱的小姑娘,正逆向走上高架。“我是市慈善基金会的志愿者,给你们发放点物资。”“我们不要物资。”两人拒绝帮助,但周海康不放心:“你们为什么走上高架?”小姑娘面露难色,后来终于说出原委:“我们想上厕所……”“高架上也没有厕所啊……你们上车,我带你们去。”车子开出去来回十几公里,志愿者才找到一个卫生间让她们上厕所。
两个女孩是同乡,在上海一家美容院打工,疫情期间工作无法开展,她们没有收入,只好回家等疫情后再说。“她们当时真的很无助。”周海康说,而她们遇到的问题,其他滞留者也同样会遇到。
他们为何滞留?周海康询问了很多人。“火车站只允许同时具有核酸报告和火车票的人进站。”而不具备这两样东西的人只能滞留在站外。
有的人是有车票,没有核酸报告。“他们是第二天的车票,提前一晚来火车站等候,当天早上做了核酸,但报告还没有出来。”
有的人因为核酸报告没出来而无法上车,错过了原定的列车就只能改签,或者重新买票,这又意味着要重新经历一次困难的“抢票”过程。又因为没有车票,他们便无法进站。
有的人一心急着回家,小区开出证明、签好承诺书后就自己出来了。“准备到现场买火车票,到了火车站才发现买票没那么容易。”
还有一些人因为考虑到没有车,又不想错过火车,就提前步行到火车站,走到筋疲力尽……
第二夜:临时安置点开出
5月23日晚,大风伴着雨,志愿者首先到达虹桥火车站出发层门外。前一夜,这里聚集了大量滞留人员。
滞留点位于火车站出发层外,是平时旅客进入虹桥火车站的地方,因此很多人认为第二天要进站坐火车,都要在这里排队。
“我们没想到人那么多,不敢大规模发放物资,怕形成拥挤。”志愿者从人比较少的队伍后面开始发过去。“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帮助到这么多人,当时感觉自己很渺小。”
车上装着1200份方便面,500瓶矿泉水,3600个口罩,他们在南面滞留者集中地和周边绿地、高架路上分发。桶装方便面需要热水泡,但现场只有一个保安岗亭,有旅客问保安借热水,每打一壶水只能解决5个人的泡面。
虽然人很多,但现场没有出现过哄抢的状况。领物资时,有滞留者说:“我要水,不要吃的,吃的留给其他人。”大部分人都是各取所需,把更多物资传递给有需要的人。
“第二夜,我们明显感觉到出发层的滞留人员少了一些。”火车站开出了临时安置点,一个在P10停车场室内,一个在室外。有火车票和核酸报告的可以进入停车场安置点内休息,无法同时具备两个条件的人则在外围安置点过夜。
外围安置点支着帐篷,为滞留者遮风挡雨。经过第一夜的援助后,当晚陆续有一些爱心人士过来,给滞留者送物资,除了食物和防疫用品,还有换洗内衣、袜子等。
有两名滞留者一直买不到火车票,已经在火车站待了两天,看到慈善基金会的志愿者们,熟悉地打起招呼:“你们又来了。我们今天到安置点了,不用露宿在高架上,还可以上厕所。”安置点周围设置了一排移动卫生间,解了滞留者的燃眉之急。
第三夜:上海,我还会回来
“有了志愿者的行动,滞留者的问题正在逐步得到解决,这是我们工作的意义。”连日来,周海康加起来只睡了5个小时,团队共服务了上千人。
5月24日晚,志愿者们又出发了。车开到虹桥火车站南出发二层已是晚上11时许,出发层外,有的人坐在行李箱上,有的靠着玻璃门席地而坐。几名年轻人把行李箱并排叠成一座“矮墙”,几个人围坐在里面。“我们是早上6点的车,想在这边待到天亮再进站。”得知他们没吃晚饭,志愿者就给他们水和面包,还有花露水。
“你们到P10停车场的安置点吧,那边是室内,没有风,不会着凉,还有厕所。”志愿者和现场工作人员一直劝说滞留者前往安置点。很多人原先不知道有这个安置点,经过解释和劝说后,有100多人拖着箱子,跟随志愿者一起下楼到安置点去了。
但也有人不愿离开。一个山西男孩独自躲在自动取票机亭子里,他也是疫情前从老家来上海打工的。“没有钱了。你不干活,老板哪会给你钱。”他无奈地说。他知道有安置点,但因为担心第二天误车,所以选择不走。
“楼下安置点有直接上出发层的内部通道。”志愿者劝他。“还有几个小时车就开了,这里是离进站最近的地方。”小伙子很倔强。对他来说,这里也是离家最近的地方。
凌晨4时半,志愿者们在火车站最后转了一圈后才收队。周海康把同伴挨个送回家后,开在返程的路上。
车行到天山西路时,路上一个人向他的车招手。这是一个中年男人,拖着两个行李箱,身上还背着两个包。他是一家科技公司的白领,要赶到广州负责一个项目,但因为疫情一直去不成,最近小区解封了,他要马上赶过去。
“不好意思拦下您的车,我看到车上贴着‘慈善基金会’的援助标志。”他一个人从普陀区的金沙江路出发,拖着行李走了2个小时才到天山西路,实在走不动了。说话时他的手都在发抖。周海康立即调转车头,把他送到了火车站。
第二天下午,他给周海康发来信息,说自己已经顺利到达广州了。“感谢您,我要向您学习,把爱心传递下去。上海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我还会回来的。”
栏目主编:周楠
图片、视频摄影:赖鑫琳 视频剪辑:黄尖尖
来源:作者:黄尖尖